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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武汉

曾沛

  吳东是马来西亚人,但他家在武汉。
  出差半个月, 吴东一早乘机从上海回到武汉直赶回公司开了一整天会议,才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里,妻丽萍正在小宝房陪小宝睡觉,见他回家便对他说:
  "刚才小宝吐了,不知要不要带他看医生?"
  "我很累, 需要马上休息,我不在,你不会自己看着办?"
  他急不可待地吞了两粒退烧药抱头大睡。
  "你要不要吃饭?我给你加热菜?"丽萍尾随着进房。
  "不!你陪小宝睡!"
  "你怎么了?怎咳嗽这么厉害?"
  "都说了,你陪小宝睡,别再烦我,我不要再看到你!"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坐在餐桌旁喝杯奶,忽听到敲门声,丽萍开了门见到几位医护人员紧紧张张地站在门外,问家里有些什么人?因为昨天与吴东等开会的人士中有人昨晚紧急入院,刚证实患上一种急性传染病,曾与他在一起的人都得住院隔离,又因为他们住的是组屋,而吴东也回家多时,为安全起见小宝和丽萍也需隔离!
  突来的晴天吡:叻令一家三口真有点接受不了……
  他们一家三口连话也说不上两句就被载到医院被分别隔离起来,据说是在武汉突爆发一种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正迅速蔓延!
  吴东怕! 他怕他们一家三口从此生离死别,他怕无一人幸免,都扛不住而告别人间,丽萍的单亲妈妈无了依靠,还可能将面对绝后的悲惨命运......
  他悔过自责, 他整天出差,妻真不容易,他昨晚自己确是难受得死去活来,他怎么能对妻讲出那么冷漠的话?他如此难受看来是凶多吉少,希望昨夜让妻陪着小宝,妻儿没受病毒感染,但小宝为何会吐呢?他真不敢想下去了!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怕死,更怕的是自己死了没人能照顾妻子和小宝了!
  他不能病倒、不能病倒,他一定得扛过去,多次核酸检查,结果都是阳性,肯定是受感染了…… 他呼吸困难需吸氧,他不停的咳嗽需输液,看来比较早时严重,他开始胡思乱想,不得已与老天爷谈判:您若一定要夺走我命,请让我一命换俩命,保我妻我儿命...... 他很想很想他们...... 之前对妻怒吼的话:"我不在"、"我不要再见到你"……可千万别成千古恨......
  医护人员见他如此消极悲伤,都劝他加油,劝说又输液又吸氧的看似严重,放松心情会慢慢好起来的,……到了这阶段,他唯有听命於医护人员,把生命交托医护人员了!他们更不易,冒着隋时受感染的风险忙进忙出, 一人照顾数不清的病人, 还得和颜悦色的给病患打气!
  吴东觉得自己已病入膏肓, 他终日在自責:
  “怪谁呢?是自己选择要在武汉定居的,因为总公司在武汉、因为自己大部份时间在武汉!”
  在重重心理压力和精神煎敖下, 他几乎绝望了...... 忽又萌生一絲希望:
  “要是这次是禍躲不过,一家三口都中招活不下去了,不还有一女儿留在马来西亚吗?”
  一想起女儿,他就分外内疚……千错万错都是他这负心汉的错,忍心抛弃前妻和女儿。万一他走了,留下他的前妻和女儿、还有他现在的妻子和儿子该怎办?
  吳东以为自己这次?也许就这样结束一生,他甚至用电脑擬好遗嘱,吩咐律师交给自己簽名了……他要把他现金股票平分给前任和现任妻子,以及跟前妻生的女儿和丽萍所生的儿子……前妻跟他离婚並非她的错,是他自己对不起她,为一己之便,在马来西亚分公司及武汉总公司两处都安了家,前妻发觉之后受不了委屈才闹离婚的……吴东绝不能让自己一错再错丟下妻儿不管,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到最后將吃力不讨好,两个女人都不会原谅他……这是他终生的遗憾……
  所幸妻子和儿子都先后出院了,而吴东在他住院第廿天,奇迹出现了,医生说他血气饱和度差不多正常了。
  几天过去了,天天期待着核酸结果一定要转为阴性!
  他终战胜病魔了,希望其他病患继续加油,希望疫情早日控制!出院那一天,却传来他们的主治医生刘少奇不幸也病倒,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希望只是累坏了而不是被病毒感染,忧心忡忡之余吴东由衷地向所有医护人员致敬, 没有他们医者父母心日以继夜的悉心照顾,没有他们忘我的职业情操和大爱, 不会有为数不少的病患从走过鬼门关到日益康复与家人团聚。
  步出医院那一刻,有如死而复生……觉得每一口空气都份外珍贵……
  铃…铃…铃…吳东的手提电话响了……
  拿起手提电话一听,另一端传来前妻的声音:
  “听说武汉疫情非常严重,你没什么事吧?等等,女儿要找你说电话呢!”
  吳东再也忍不住掉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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