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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脸先生

陈和平

  从南宁步行出发,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终于来到这座声名显赫的城市——武汉。
  使尽吃奶的力气,我们11个缅甸归侨小伙伴总算全数登上了一辆早已满载的公交汽车。再挤狠一点,恐怕我们就将成为一张张相片。
  “哎哟!”一声惨叫把我怔住了。原来是我踩到了别人的脚背上了。
  “对不起啊!”我带着极勉强的笑脸向身边这位先生道歉。
  “没事的,小鬼,也确实太挤了。”这位先生回过头来瞅了我一眼。
  这一瞅,简直把我的魂给吓飞了!他,高个子,三十几岁的模样,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半边脸竟然是紫黑色且还毛茸茸的,乍一看,简直就是个鬼(虽然没见过鬼,但凡鬼就是吓人的吧)。
  阿勤姐,大概她也被吓到了。她撇撇嘴迸出了一句:“昂木嘞!季巴嗡,迪鲁篾呐咩咩基,教斯雅刚赖达!”(缅甸语:“哎哟喂!这个人脸黑不溜秋的,太恐怖了!”)
  “A嘞!教斯雅基喏!”(缅甸语:“是呀!多可怕哦!”)
  阿德,是我们长征队的队长,他一副严肃的样子,用食指挡在自己的嘴唇前,示意我和阿勤别太放肆。我和阿勤才不理他呢。我们“畅所欲言”,并带动了其他的小伙伴,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阿龙:“你们说,他像不像包青天?”
  阿仙:“长得那么丑,还好意思出来混!”
  “这个人肯定娶不到老婆。”平时很少八卦的阿英居然也出招了。
  而且这一招比谁都要狠。总之,凭借着我们的语言优势,大伙儿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现场发挥。
  剧情告一段落,一切恢复平静。车子在超负荷的情况下依然缓缓行驶。尽管过了一站又一站,仍然无人下车,似乎谁都舍不得离开这个“沙丁鱼罐头”。
  第四个站即将到达。只见黑脸先生艰难地挪了挪脚步,貌似他已经作好下车的准备。
  “明豆仰拱嘎啦?”(缅甸语:“你们是来自仰光的吗?”)
  像一颗定时炸弹突然引爆,把我们吓得魂飞胆颤。黑脸先生居然开腔了(其实更像是开枪)。他接着用汉语说:“我是1953年回国到武汉来的。见到你们好开心好亲切呀!”
  车停了,他终于挤出乘客群到了车门口,走之前说:“我要下车了,希望后会有期,再见!”
  车开了。他离去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我们的眼帘,并把我们远远抛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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