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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山 的 故 事

楠榜:小桥梁

  父亲最喜欢在傍晚时分和我们围坐在前院子的杨桃树下,喝着铁观音小茶,抽着美国烟。自少年离开唐山的他,开始讲起远旧的故事,体现了他对昔日生活的怀念。
  这一天,他讲起长工阿土的不幸遭遇。那年,阿土患上了麻风而被送回他家。村民得知麻风病毒感染性强,是不治之症,就把阿土搬到田间的茅屋里住,从此他没离开过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他家人每天送来饭菜,是用竹叶包着的白饭粗菜,饮用水就装在竹筒里,这样他用过的东西再也不带回家里。送饭的人把饭放在茅屋门口,喊一声“吃饭咯!”转身就走,没有人敢碰他,何况跟他说话。
  一天,送饭的发现昨天的饭还留在门口,就往里面大声喊“阿土,吃饭啦!”屋里没动静,就告知家人,几个村民跑来,从茅屋缝隙中窥视,只见阿土背着门躺着,一个小伙子用一根竹竿捅了捅他的背,仍没反应。听说,麻风病人怕阳光,几个小伙子把茅屋顶打开,烈日照进茅屋里,阿土仍旧无声无息地侧躺着,一位凑热闹的长者说“阿土死了!”村民从外面运来了一车石灰,把阿土载到老远偏僻的树林埋在石灰里,预防病毒散发出来。阿土年仅二十八撒手人寰,永远与世隔绝了,据说,麻风病毒还会从地下冒上来,没有村民敢走过他那没墓碑的墓地。村民把他用过的衣物、床榻,连茅屋都给烧了。这个隔代人朦胧的故事掀起了我心中的不平及伤感,与其说阿土死于重病,我说他死于孤独,寂寞,被冷酷无情的人心所扼杀。
  我不愿沉没在阿土的悲剧里,赶紧换了个话题:“爸,长工是什么?”“唐山富农都会‘买'下穷人家的子女,让他们在咱家干活。”“他们可以回自己的家吗?”“不回了,他们就是我们的人了,要娶要嫁也得听爷爷说了才算!”“简直是奴隶!”“不是,奴隶是受压迫的。他们在咱家干活,吃得饱,穿得暖!”爸还解释说,长工各有工作分配,男工在田里干活,女的在园里种菜,养鸡鸭猪,有的在厨房备餐……“我们呐,少不了他们!”
  父亲是在富裕环境中成长的少爷,十几岁随兄长远渡南洋从商,每次叙述往事都会流露出他对唐山祖家的憧憬……“唐山的日子多好,要鸡叫鸡,要鸭叫鸭,池塘里的鲢鱼、鲤鱼这里没有的,每逢大日节庆咱家宰猪真热闹……有一日,我们全家回唐山吧!”
  时间编织着父亲的梦,编了六十来年,始终等不及祖籍国土的开放,直到有一天,父亲双手紧紧抱着他的唐山梦,往西净土而归。
  父亲把唐山留给了我,他每傍晚叙述的唐山,一直浮现在我脑海里,似乎我也曾经在那儿住过,站在祖家后院,扑进我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迎面吹来的凉风都有那郁郁的野草味道,那朴实的农家,农工们辛勤的耕耘,丰收的欢笑,一幕一幕地浮现在脑海里,让我体会到唐山祖祖辈辈对土地五谷的膜拜。这些描述迄今三十余年了,我心中的唐山依然是个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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