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国际日报 2024年03月16日 第2024-03-16期 >> 第B7版:世界文化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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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易晓燕

色醉人间
  

卧于此,不愿醒来。
  仿若遁入天界瑶池,四面芬芳,清气馥郁,不思归途。
  翠鸟娇啼,若隐若现,第一声应自银河处传来,一路逡巡一路呼唤,迈着极细碎的步子,谨小慎微世外隐入。随着大地的苏醒,鸟儿们邀伴结群从天外赶来,试图参与我的美梦。
  它顶着一缕红缨,盛装出现。应该是专程来看我的,不由分说,“咻”一声跃上我的闺阁。如仙铃的妙音,一声、两声,直到我醒来。
  整夜,与二十三度富氧缠绵。
  这里是榛子,宜昌的屋脊。
  晨曦刚刚睁开眼,满含娇羞。一线乍泄的光,若有若无,将我从春梦中彻底唤醒。
  此刻,我应该是裸露的。
  四肢、皮肤、大脑、灵魂,饱满的乳房。盛装的鸟儿扑棱在窗的上角,探下头,窥视卸下面具的我。它应该是上天之子,偶尔发出一点细音,打扰我的沉醉引起我的爱顾,妄想用心灵的线索缓缓交流。更多时,它将着了锦袍的头伸进窗内,静静凝视细细爱抚,怜悯着我这具饱受凡尘碾压的皮囊,送来整夜的寂静与空灵。
  与密集的森林一同,富氧的大地守护了整夜的好梦。半睁半闭,意识慢慢活泛,仰躺着,就像一叶无所欲求无所念达的荷,蛰伏在清波上,随着玉润气息的流动,混混沌沌,一无所想。
  我应该适应鸟儿的爱抚,如同滚滚红尘中,一个陌生男子无意中的温柔相待,满含善意极尽的呵护。或许只一程、一瞥、一次不经意地擦肩而过一眸清澈的注视,担心你跌倒,温柔地揽入怀中。
  它不厌其烦地注视着我,始终守在窗棂最高的一角,就像世外孤傲的剑客,从不轻易出招的绝顶高手,不屑任何方式肉体的碰撞,只求心灵深处的守望,远远地周全彼此。
  想取个名字赠给它。
  赤条条站起身,那时它仍在高处,见我一丝不挂,害羞地往后一掠,落在阳台檐梁上,头别向原野,视线投向森林更深处。
  一米距。鸟儿的王国也这般尊崇距离之美,或许这世间,早已默认了固有的社交距离。仁、义、礼、智、信,天界亦如是。
  只披一件长袍,松松系了腰带,长发及腰,缠绕着渴望爱情的思绪。滑开落地门,窗外的光乳白,有丝丝雾气游走于碧林间,浸润着土地、房屋、远处的山峦,以及我和这只鸟儿。一夜间,从黛青到墨绿,再变成晕染的水墨仙境,这是大师们超凡的画作。
  赐名于多情的鸟儿,就叫它一阗。飞龙在天,车马阗阗。他是上天之子,必拥雷霆万钧之力,霍霍将相之才,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刻,他是我前世的恋人,我是他万世修来的知音。
  始终一米距。
  大地只给我一盏茶恋爱的时间。晨曦迫不及待莅临大地,加入凡尘的人间烟火。此时天光已开,万物勃发。林间鸟儿奔放地欢叫,自四面八方聚于此红尘中。
  立于跳台远望,极目的是莽莽无边的森林。森林中央开阔处,层层连绵,青瓦灰墙,飞檐流阁,栋栋连体别墅沉醉在清晨的好梦中,此处不知谁取名:昭君原野。哦,对了,这是美人的故乡!难怪一入此便情愫顿生,渐入化境,原来此处本是灵魂的故里爱的天堂。
  鸟儿或滑翔或高飞,轻捷地从每家窗户欢愉而出。这些鸟儿莫不各怀使命,是上天派来的神物,于榛子这方圣地,度化每一个疲惫的灵魂么?
  一阗看我一眼,再看向绵密的丛林,他终是要走了。我依依不舍,伸出手去,急切地表达爱意,企图留住他。轻啼一声,他飞向我,只一秒停顿一个注视,再一滑,便往森林深处而去了。
  果断而决绝!
  凡尘万物,自有来路,各有去处。到终点,尘归尘,土归土,原本终究是要分开的,伤怀何益?时光匆匆向前,从不停歇,不因来不及留下姓名,来不及分享喜悦,来不及举案齐眉而停留半分。只那一刹的温柔,便是一生一世。
  我愿与阿难一同,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愿有一日再见你从此经过。
  这一番度化,在兴山,榛子。
  作者简介:湖北省作协会员。著童话《仙子与灵娃》三卷,2017入围中国少儿文学奖。著长篇小说《武矣定传奇》四卷,2022年1月获得湖北省第十一届屈原文艺奖。现任夷陵区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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