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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惠莲(美国)

一道不一样的“风景”
  

 月里的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一家慈善机构举办活动,除了午餐,还有Blues(蓝调)和Jazz(爵士乐)。我对先生说,我们去看看吧。先生说:那不是他喜欢的音乐类型。我只好作罢。谁知第二天一位朋友就送了我们两张剧院演出的票(从电脑上打印下来的两张纸),上面印着时间、地点、购票人、座位号、票的ID号码、二维码和乐队名称:ElectricSqueezeboxOrchestra(直译过来就是“电压力箱管弦乐队”)。具体演出内容朋友也不知道。我问先生要不要穿晚礼服,先生说,他也不清楚。于是我就折衷了一下,上身穿了件藕荷色无袖一字领镂空图案毛线衣,下身穿了件同色提花宽腿裤,脚上穿了双橘红色双十字绳带款的露趾休闲鞋,肩上挎了个同色系的Tote Bag(托特包),头发和平常一样,绾了个发髻,临出门前,洗了下脸,我没有化妆,也没有佩戴首饰,可以说是素手裸耳,素面朝天。我问先生这样穿可以吗?先生点了点头,表示首肯。他也知道,我这种装扮,比较保险,如果遇上通俗摇滚一类的音乐会,也不会太过“庄重”,如果遇上的是古典风格的音乐会也不会显得太“Low”。别看美国人平时的穿着都很随便,一条牛仔裤,一件体恤衫,一双运动鞋就打发了,可到了一定场合,比如婚礼、葬礼、音乐会,穿什么衣服还是很讲究的。如果穿得不对,即使没人笑你,你自己都会觉得尴尬。
  剧院在小城的市中心,我们担心去晚了找不到停车位,于是就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剧场。进剧场的时候,工作人员扫了一下“白纸”上的二维码,而后要求我们出示打过疫苗的凭证,我们就把存在手机里的“疫苗证明”给他看。毕竟是疫情期间,剧院这么做也是为了观众的健康,我们不仅不觉得麻烦,相反还挺高兴,至少进剧院的人都是打过疫苗的,就不用太担心感染新冠了。我想要份节目单,结果看他两手空空,我也就没有吱声。在国内时,看任何演出,哪怕是业余文艺汇演,都有节目单,而这里居然没有,我就只好把它归为文化差异了。
  进去之后,一位工作人员把我们带到了座位上,她告诉先生,时间还早,如果愿意,可以先到剧院的酒吧喝一杯。从左手侧门穿过去就是。这样的好事,先生正求之不得,岂有不愿意之理?以是我就一个人坐在那儿,细细打量这间建于1911年的古老剧院。
  很显然,这间有历史地标之称的剧院已经过了改造,红色天鹅绒座椅,天花板以金色云叶作为装饰,台口上方是银色半圆形弧线图案,舞台两侧镶嵌着巨大的巴洛克风格花枝,舞台不是很大,大概也就十几米宽,我们进去的时候,大幕是开着的,台上摆满了谱架、椅子和麦克风,侧幕边有个小平台,上面摆着一套架子鼓,台角是电子琴,不消说,这应该是流行音乐的配置了。
  果然,乐队成员出场了,他们穿着比休闲装稍微正式些的衣服,颜色款式各不相同,指挥一身黑色西装,待他们坐下之后,才看清前排是吉他、萨克斯风,后排是小号、长号、贝司,加上旁边的电子琴、鼓手和指挥,一共17人,一水的爵士大乐队编制。
  演出开始了,也没有报幕员,指挥摘下口罩,站在麦克风前告诉观众,今晚他们将为大家演奏60年代的爵士乐。
  60年代的爵士乐?我只听过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爵士乐”,像“夜上海”“玫瑰玫瑰我爱你”,还都是在电影院看电影时听的,至于美国的爵士乐,不好意思,我只知道爵士乐的发源地在新奥尔良,切分节奏用的特别多,其它的包括发展演变什么的可以说一无所知,所以,当指挥报出曲名和作曲家的名字之后,我是一脸的懵懂,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好在音乐是听觉艺术,即使不知道曲名和作曲家的名字,也不会影响欣赏。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首号称60年代的经典爵士乐,一上来,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不协和音,接下来,节奏不是节奏,旋律不是旋律,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完全是在演奏“噪音”。指挥在演奏开始前用响指给出的节奏,对他们来说好像根本不起作用,架子鼓打架子鼓的,吉他弹吉他的,萨克斯风、小号、长号也是各吹各的,完全不在一个点上,难怪指挥给出节奏后就站那不动了,这么“乱”,怎么指挥?
  一曲终了,台下响起了掌声。我出于礼貌和对艺术家的尊重,也跟着鼓起了掌。不过掌声听上去并不热烈,我看了一下四周,我们前面的七八排座椅基本上是空的,回头看,前后两层加起来,观众也不足一百人。好在剧场不大,也就500来个座位,否则的话,让台上的艺术家们情何以堪。
  说实话,这么“热闹”的开场曲,我还是第一次听。我以为开场曲,奏得“热闹”一些也是正常的,谁能想到,接下来的第二支、第三支......全都是这样。除了曲名、作曲家不同,指挥把响指改为口念one、two,onetwothreefour,和每支曲子的华彩乐段改由不同的乐器,或吉他或萨克斯风或小号或电子琴或架子鼓演奏以外,乐曲的风格基本没变。不协和的依旧不协和,不在拍子上的依旧不在拍子上,我们就这样被“狂轰滥炸”了将近一个小时。
  中场休息时,我和先生去了剧院酒吧。酒吧的装饰很有特色,所有的椅子都套着斑马纹椅套,桌子上放着小花瓶,小花瓶里插着几朵淡黄色的菊花,墙上挂满了电影明星和音乐家的大幅黑白照片,想来应该都是些名家,细看之后,才发现,一个认识的也没有,尽管我来美国已有18年了,对美国也有些了解了,可一旦进入某种文化的深层,我依然是懵懵懂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
  下半场开始了,剧院里的观众已经寥寥无几了。看来不单是我,就连美国人也一样欣赏不了这“噪音”般的音乐。回家的路上,先生问我怎么样,我说,Different。我以前没有听过,今天是第一次听。感觉很“特别”。先生说,这种风格的爵士乐和Classic(古典音乐)完全不同,NoMelody(没有旋律),他也很少听。
  第二天我上网查了一下有关60年代爵士乐的资料,说60年代的爵士乐是“FreeJazz”(自由爵士),它不同于以往的爵士乐,其特点是演奏者在演奏过程中可以自由、大胆、随心所欲的发挥,将节拍、对称统统打乱,同时加入大量的不协和音......
  这些关于“大量的不协和音”和打乱节拍的描述,正是那晚“电压力箱管弦乐队”带给我的听觉感受。它们一个是理论总结,一个是具体实践,二者相加,构成了一幅别样的“风景”。
  我很有幸,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这道不一样的“风景”。虽然它超出了我的审美经验,打破了我对音乐的认知,可它,以其独有的风格让我看到了音乐的多种可能,和这个世界本身具有的多样性。
  为此,我要感谢那些从事爵士乐作曲和演奏的艺术家们。
  有生之年我可能不会再坐在剧院里听你们的演奏,但我会永远记住你们制造的那场形同“轰炸”的音乐会——那道不一样的“风景”。
  作者简介:王惠莲,河南省开封市人,1982年毕业于河南大学,2004年移居美国,现居美国旧金山湾区。已在美国中文报刊和国内报刊及网络发表数十篇散文随笔,作品曾在美国、香港和大陆获奖。海外文轩作家协会终身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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