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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兰:晓星

阴云薄暮上空虚此夕清光已破除

——中秋忆昔

  今夕中秋,步上阳台,举头遥望:一轮玉盘,悠然自得,高挂在漆黑的天幕中,洒下一片银光,似全然不觉人世间疾苦。  叹新冠肆虐,人人自囚,“独酌无相亲”,唯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忽地,一阵冷飕飕的阴风蓦然刮起,立即阳台一暗,我的心也随之一沉。
  唐朝诗人罗隐的《中秋夜不见月》七绝名诗,油然窜进脑际:“阴云薄暮上空虚,此夕清光已破除。只恐异时开霁后,玉轮依旧养蟾蜍。”
  记得每年中秋,宝姨就会在阳台吟哦这首诗,掩目潸然泪下,当年她那凄楚的表情,至今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宝姨早年情窦初开,一位玉树临风般的少男对她情有独钟,施展“百般武艺”,企图征服“傲骨冰心”的宝姨的芳心,但宝姨却对“白马王子”的追求“欲迎还拒”,于是这一段恋情就在“阴晴不定”的“暗涛汹涌”中曲折迂回。三年的高中生涯很快就过去了,紧接着,骤然刮起的回国浪潮,在中秋节这一天把宝姨的“白马王子”给卷走了。
  事出仓促,宝姨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白马王子”就消失在汹涌的波涛中。只在临走前在宝姨的纪念册上留下了罗隐的《中秋夜不见月》这首诗。
  此后,每年中秋,宝姨就召集我们几个表兄妹到阳台赏月,以茶代酒,吟诗作对,诗词接龙。
  当年的我,刚读初中,对诗词半懂不懂,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语文老师时常要默写诗歌,而且搞的是“突击测验”,那就是不事先告诉学生哪一天要默写,要默写的是哪一首诗歌。就在上课时,语文老师会突然吩咐把课本收起来,立马默写某某诗词。
  于是迫于争取分数,我就只好把语文老师教过的诗词都背得滚瓜烂熟,连标点符号都得记住,因为写错一个标点符号和写错一个字一样,老师都照样扣10分。
  在语文老师的严格教导下,我受益匪浅。每次在中秋的阳台吟诗作对,诗词接龙时,我总是连珠炮地“口若悬河”、一马当先,连比我更高年级的表哥也“缴械投降”,我唯一过不去的门槛就是宝姨这道关口。
  宝姨毕业高中,又酷爱阅读,特别是阅读武侠小说,武侠小说中就常出现诗词,耳濡目染,宝姨的诗词造诣自然比我高了几个层次。
  但宝姨年年中秋赏月接近尾声时,就会吟哦这首罗隐的《中秋夜不见月》,而且,感情凄楚,与赏月时大家笑逐颜开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年真令我百思莫解。后来我才从旁得知宝姨早年的那一段秘史——恍然大悟,但心有戚戚焉!
  我终于明白,诗人借讽叹蟾蜍阴影使月亮永远得不到真正皎洁的最高境界,委曲表露出对世界清平的绝望。宝姨则借这首诗暗喻自己和白马王子得不到“双宿双飞”的最终心愿,流露出对自己仍然孤身一人的绝望。
  前两句“阴云薄暮上空虚,此夕清光已破除”,诗人描写的是一种极正常的景象,薄暮时分,阴云笼住了天空,晚上当然就看不见清亮的月光了,但诗人这两句似乎暗喻着世界的混浊不堪。
  而今夕蓦然刮起的阴风,则令我想起了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把全球搞得乌烟瘴气。
  后两句“只恐异时开霁后,玉轮依旧养蟾蜍”,诗人的描写夹带着浓郁的个人感情色彩——只怕等到天晴云散时,也还看不到皎洁的月光,为什么呢?因为如玉的轮盘里依旧养着肮脏不堪的癞蛤蟆!诗人选择在中秋团圆的大好时节作此种诗,可以看出他对这个时代已彻底绝望了。
  而我今夕中秋,步上阳台,举头遥望:一轮玉盘,悠然自得,似全然不觉人世间疾苦,感慨丛生。
  宝姨已被新冠肺炎夺走了她的生命,结束了她凄楚的一生,但新冠肺炎肆虐却无休无止,不知何时了?但有幸我还不至于彻底绝望!
  同样的一首诗,在不同的时空,在宝姨心中,在我的心中,也将在其它人心中,都引起了共鸣的涟漪。难怪诗词的魅力历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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