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国际日报 2021年01月22日 第2021-01-22期 >> 第B6版:东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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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国

月到湖心

——珍珠湖随笔

  一、月到湖心
  月亮刚出来的时候,月光像是一把剪刀,先是把湖东边的流苏树剪出个影子,然后投射到暗蓝色的湖面上。慢慢的,流苏树在湖面上的树冠影子往回收,往回缩,最后变成一道浅浅淡淡的影子,和树的本身融为一体。月亮渐渐升高,体形变得更加细润,颜色由暗红到薄金、银灰、纯白渐次变化,最后如一块剪裁得十分得当的银盘,高挂在空中。月光如水银泄地一样,自空中倾泄而下,整个珍珠湖像是涂满了洁白的珍珠粉银光闪烁。
  朋友特意选择像这样的满月夜来踏舟游湖。我们把小脚踏船停在湖心,静静地欣赏满湖的月色。和当年苏东坡和朋友泛舟于黄州赤壁之下相比,珍珠湖上少了横江白露的映衬,多了一湖澄碧的水色铺陈。湖面水波不兴,月色迷离。朋友和我心照不宣都在船到湖心时停下了脚踏,让船在湖心里自由飘动。在这里我们俩发现天上一个月,湖上有两个月,一个在船的左边,一个在朋友那边。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可是同一个时刻在船的左右舷边都有一个清清亮亮的月亮。
  这就是月亮神奇的地方。朋友说,他小时候还一个人同时看到过两个月亮。
  他说也是在这样满月夜,他去村口的水井打水。木桶放到井里,摇碎了井里的月亮。他用扁担挑起两桶水往家走,中间在村中晒谷场边歇脚时,发现两只水桶里各有一个圆圆的月亮。我是挑着两个月亮回家,“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朋友随口吟着王昌龄的诗,一边感慨地说,月亮是最懂得思乡人的心,在这样的月夜,真是想念故乡呀。
  我的老家在赣东北一个偏僻的小村里,我也有同朋友一样的体会。童年时代,老家还没有电灯,月亮成了驱离黑暗的光明使者,有月亮的晚上,我随着父亲到山地上去挖红薯。父亲挑着成筐的红薯走在前面,我挑上两捆红薯籘紧随其后。我们挖红薯的时候,月亮在山坡地头上,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月亮在路边的小河里,等我们放下重担在家门口歇下时,月亮恰好就在门前的老柚子树梢上。就这样我们一路走来,月亮一直像个形影不离的好友,我离家上大学,月亮在我们宿舍熄灯后从窗子里探进头来,我去北京工作,月亮陪着我骑着自行车穿过长安街,如今我来到曼谷的珍珠湖边安家,月亮依然不离不弃地随着我来到他乡。
  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明月千里,乡思若水!
  二、临湖独处
  湖水有时候比落叶空山更吸引人。
  借地利之便,我常常坐在湖边,低头看湖水,侧耳听清风,心中也若不兴水波的湖水那样清澈起来。
  前两天过了自己的甲子生日,好多过去一直緾绕于心的事情犹如被清水过滤了一遍,有的沉淀了,有的蒸腾了,有的放下了,有的升华了。
  现代的人心里存储的东西或者说杂念太多了,满大街红男绿女,为名熙熙来,逐利攘攘往,乐此不彼。其实世上的很多东西当放下要放下,当舍弃的要松手。庄子说要“坐忘”,他认为“忘”很重要,要“心斋坐忘”。
  “心斋”是一种境界,是一种会独处静心的境界,因此,我们要学会独处,学会享受孤独的静美。
  临湖独处,与一湖水相伴,听鸟语闻花香,慢慢习惯了远离人群,不再想去凑热闹,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或者充当那个微不足道的角色。学会成为别样的花草,绽放独有的风采。
  不用寻找特定的时间,任何时候都可以扯过一把小椅,在临湖的露台上坐下来,让心身与湖光水色融为一体,水波有节奏地拍击湖岸,刚好应和了渐渐平静下来心率。
  湖水如她的名字,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环湖除了我所安坐的这边一排错落的屋舍以外,其它三边都是高尔夫球道环护,低处是茵茵绿草,高处是疏落有致的树木。时常有高尔夫球手们挥杆击球,小白球在湖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果岭上,球手和球僮叫好的声音才若断若续地传出。这种由光速与音速不同步形成的现象让我产生一种若真若幻的感觉,更增添了与天地自然孤独而处的距离美。
  叔本华说:“只有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可以完全成为他自己。”
  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屁股后面好像总有一根鞭子笞打着,父母的期望,同学的比拼,职业的竞争,搞得人人如一匹匹驽马,混杂着拥挤着踉跄前行。每时每刻都怕被甩出队伍,成为落伍者,孤独者,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为什么出发以及为人作事的初心。临湖独处,终于可以让自己学会抽身而出抽身而退,学会独处,学会独享人生中的美好时刻和美好体验。
  人只有在独处时,我们才能从纷繁的世界中迷途而返回到了自己。
  三、湖边秋意
  芦花、细雨、彤云、雁鸣,这些秋天的标准配置以为只有家乡才有,没想到,在号称一年只有热季和更热两季的泰国,到了时候,秋的元素一样都没有少,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尾巴还在泰国湾上久久不走的今年第十一号强热带风暴“红霞”。
  “红霞”从太平洋深处酝酿足气力后,风驰电掣般扑向越南、菲律宾及中国台湾和华南地区,所到之处,浊浪排空,山岳潜形,狂风怒号,樯倾楫摧,给经过地区造成巨大损失。泰国有山无地震有海无台风之誉,“红霞”擦身而过,不但未给泰国造成什么大的破坏,反而推来了成堆成垛的雨云,带来清清凉凉的和风,让我这个来自中国的异乡客感受到与故国同步的秋意。
  珍珠湖自然是不放过展示自己不同于往日的风采。
  湖面上空,连续两三日布满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在椰子树梢。风儿推动着云层一路向北,本来以为只是借道而过,云脚忽然放慢了步子,细密的雨丝便纷纷洒洒地飘落下来。澄澈的水面渐渐变得灰濛起来,不一会儿,整个珍珠湖便被笼罩在细雨织就的帘幕里。
  撑一把雨伞走进细雨中,发现原来只是我们自己没注意,其实环绕湖边的树木花草早已进入了秋的序列,只是我们被依然翠绿的叶子蒙骗而已。羽叶檀树枝间挂满了成熟的金线果,洋金凤的枝桠间吊着成排的长刀豆一样的果荚,山核桃树下有不少自然坠落的比拳头还要大一圈的形状酷似核桃的果子,假槟榔高高的树冠下挂着好大一嘟噜鲜红的葡萄一样的果实。流苏树发现自己把花开在不合时宜的季节,乘着秋风细雨抖落了全部花朵,树根周围铺上一层小喇叭一样的洁净的白花。矮矮壮壮的紫薇则悄悄地裉下绿叶,把暗绿色的成串果实暴露在阳光下,经曝晒后坚硬的外壳裂开,露出密簇的褐色种子。湖边有几棵高大的椰子树,大概也想展现自己的生命节律,卸下已枯萎的长柄老枝,匐然而起的声音惊起正在湖边打瞌睡的长颈灰鹤,它们展开翅膀腾空而起,像极了南飞的雁阵,把珍珠湖的秋意渲染得益发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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