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纽约市的商业中心地
　　带，繁华突然远去的曼哈顿，已经今时不再往日。一如干旱的水库，龟裂见底，连鱼虾也无影无踪了。门庭冷落车辆稀少，大小商业几乎全部陷入停顿，满眼萧条悲凉落寞，令人心酸。苟延残喘的城市巴士，在没有乘客的窘态下日夜空转，给城市带来更多的痛感。尽管我很少乘搭市区巴士，但同样令我感到忧伤和彷徨。巴士一如城市的血脉，我自豪的血液已经栓塞，我能无动于衷吗？纽约市犹如一座战争中被施放毒气的孤城，市民唯恐躲藏不深，街道空空荡荡，甚至连空气也不敢流动了，整座城市完全丧失了活力，死气沉沉。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商铺大门紧闭，连街道上平时多不胜数的悠然自得鸽子，逼于博爱食物枯竭的残酷境况，此刻也不知所终，估计到市郊草地上觅食去了。昨天摩肩接踵的拥挤人潮，一夜间似乎从城市街道消失，隐匿了，悄无声息得悲凉。距离就成了高度，一个痛心疾首的尺度。这把尴尬尺子塞入你心中，压在我胸口，放到别人头上，置新闻媒体里，在政府官员的工作报告中，反复强调要纽约客必须遵守的六尺清规戒律，如形如影，挥之不去。那怕你无所适从，甚至于有抵触情绪，为了自身和他人健康着想也得紧密配合。紧随繁华一同消失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岗位，生计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凯得，纽约市的疫情这么严重，你害怕吗？”眼看着就要实施全民居家避疫了，办公室的林小姐忧伤地问我。
　　“当然害怕了，但害怕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是医生，无法阻止新冠病毒肆意横行。”我无奈地回答林小姐。
　　“真想不到新冠病毒来得这么迅速，感染力这么凶猛。我们大家都始料不及！”林小姐感慨万端说。
　　“林小姐，你我怎么想不重要，那是个人的事。但政府官员怎么想和如何应对就变得很重要了！”我就事论事有的放矢说。
　　“凯得，纽约的官员好像胜券在握，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才让人后怕哩！”林小姐跟我聊起了时事。
　　“市级官员还鼓励市民晚上去看一场电影，下班后休息日不妨上餐馆用餐，自己还身体力行到餐馆大吃大喝做广告哩。”我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反感说。
　　“以美国目前这么先进的医疗卫生设施，相信对抗新冠病毒不在话下，所以官员们才胜券在握，胸有成竹满不在乎。”林小姐高瞻远瞩地对我说。
　　“林小姐，我不相信官员说的话，他们的话大多是谎言，见风使舵，信口开河，避重就轻，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选票。林小姐你说的我反倒更觉得可信，如果真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就好了，我也不用担心纽约的疫情了。”我自我安慰地附和说。因为林小姐在美国加州上大学，英语水平很高，中文也不差，又关心时事新闻，自然比我见多识广了。她的话都不信我还信谁？想到这里，我调转了话题问：“林小姐，我们老板有什么打算？”
　　林小姐瞅着我说：“凯得，早上老板说，纽约关闭非必要行业后，我们的工作方式也要做相应的调整。”
　　作为公司的员工，我当然想知道老板怎样调整工作方式，就迫不及待问：“老板打算怎样调整工作方式，他告诉你了吗？”
　　“老板已经告诉我了，初步的计划就是，让超过五十五岁的员工回家避疫，因为他们的年纪大了，受感染得病的风险很高，保障老员工的身体健康安全是公司的责任。而像我们这样低于这个年龄的员工，就会安排继续工作。”林小姐神态自若地说。
　　“林小姐，老板真是这样安排的吗？”我用复杂化了的思维瞅着林小姐，内心不无忐忑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老板亲口对我说还会有假！”林小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我说，“但你们的工作时间都有调整，从下个星期开始，你们每个员工每周工作三天，每天工作时间不一定要做足8个小时，工作时间实行弹性。因为大厦房间的租户都居家避疫去了，回来工作的人很少。如此一来，我们的工作量就会相对减少，所以大家完成工作任务后就可以随时早点回家。这样还可以起到与别人错峰上下班，避免交叉感染病毒的风险。”
　　听了林小姐的话，我当即喜上眉梢。错峰上下班、加上弹性工作时间，自主性很强，最好不过。只是心里也有疙瘩，那么我们的薪水……我理直气壮问：“林小姐，那我们的薪水怎样计算？”
　　林小姐灿烂一笑答：“老板说我们的工资照发！”
　　“老板这么慷慨？”我大吃一惊问。
　　“老板是这么慷慨，从来没有尝试过！”林小姐眉飞色舞答，仿佛这结果有她游说的功劳。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瞅着眼睛瞧着林小姐再问：“是真的吗？”
　　林小姐扬了一下双眉毛说：“当然是真的了。老板的话还有假？！再说，我也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
　　听了林小姐的肯定答复，我倏地眉开眼笑说：“想不到老板这么人性化和慷慨大方。”
　　“我也猜测不到哩。虽然是家族生意，但公司还有其他几个股东呀！”林小姐深有感触地说。
　　“林小姐，那么你的工作呢？”我关切地问林小姐，她是办公室工作人员，职责是充当老板的翻译和代言人来管理我们这些一线员工。
　　“我回到家里继续办公！”林小姐喜笑颜开答。
　　我没有嫉妒，只有替林小姐感到高兴。因为我们的大厦管理工作是必要行业，非亲临现场看护大厦不可。而林小姐的工作是办公室工作人员，在居家避疫期间，谁还会来租赁房间呢，出门还需要好胆量哩。林小姐在家办公无疑是响应州政府的号召，名正言顺。
　　末了，林小姐把办公室门口的钥匙、各项工作要点，一五一十全部托付给我。工作千头万绪，让我心里生出责任重大的重负感来。
　　一个星期后，纽约市的新冠肺炎感染人数呈爆发式增长，感染人数达几万人，令人胆战心惊，我害怕忧虑得心里难安，睡不着觉了。林小姐在微信里对我说：“凯得，老板现在有了新安排。由于疫情严重，为了大家的健康安全，减少出行的次数，老板决定让你们每个星期工作两天！”
　　听了林小姐的话，我高兴得谢了她几次，反而忘记了感谢老板的体贴入微，将员工的健康安危置于心中。尽管我在乘地铁上下班时总是心神不定，但此刻还是感觉出自己全身热血沸腾。
　　“凯得，如果你因为害怕感染病毒不想上班，你可以跟老板说，老板会发部分薪水给你，让你居家安全避疫！”林小姐热切地对我说。
　　我告诉林小姐，我不会人走楼空，我会坚守工作岗位的。
　　“凯得，如果你担心乘地铁拥挤，感染病毒风险大，你可以搭出租车去上班。老板说可以给你报销全部车费！”林小姐继续关爱我说。
　　我听后，心里非常感动，为老板的菩萨心肠而激奋。但我清楚知道，乘地铁上下班来回只用5.5元，但如果坐出租车，上下班来回没有百元车费不行。
　　“林小姐，不用了，多谢老板的关心爱护。出租车的空间小，感染病毒的风险更大。地铁车厢的空间宽阔，通风系统又强劲，乘地铁会更加安全！”我对林小姐实话实说。
　　“凯得，那你要做好自我防护，多多保重自己，小心谨慎出行上下班！”林小姐深情地叮嘱我。
　　“林小姐，谢谢老板和你的好意！”我感动得差点要落泪。
　　一个星期后，纽约市阴霾的疫情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作者简介：许定基，祖籍广东开平，现居纽约。著有散文集《情牵曼哈顿》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海外文轩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