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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忆少年甘与苦

雅加达:苏歌

  今天,是我痛失父亲后过的第一个父亲节。翻看旧相册,里头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令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上幼稚园,念小学的那个年代……
  我出生于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廖省的一个小县城——宁岳,四岁多了才开始上幼稚园。
  父亲在幼稚园中班结束后,就直接把我送进小学一年级就读。还记得我曾经斜倚在幼稚园大班的教室窗口看同学们上课,摊开在桌子上的课本中有一个生字“盏”,我赶紧抄写下来,回家问父亲:“爸爸,这是什么字?我可没学过呀。”
  幼稚园大班没学到的、错过的字相信不少。后来,父亲有没有找来课本给我恶补,我已不记得了。去年7月中旬,他以90高龄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整理他的遗物时,岂料他还保留了上世纪60年代,我念小学五、六年级时的“学生学业操行成绩报告单”,以及一张小学毕业的师生全体照。捧在手中的那一刻,如获至宝,思潮在尘封的记忆里回荡。当年父亲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督促我做作业……一幕幕的温馨往事涌上心头,瞬间红了眼眶!
  我念小学六年级时,受当时文化氛围熏陶,无意间闯入了刀光剑影、忠肝义胆的武侠世界。放学后做好作业,追读大人租借来的金庸武侠小说,爱不释手,无形中养成我今后勤于阅读的习惯,并享受着阅读带来的快乐。
  故乡的各省籍华裔人,是以夹杂一些潮汕方言和咬字不准的华语(普通话)来交流,形成独树一帜的乡音。在我十二、三岁时,有一天,和几个玩伴在位于河畔的家门口边玩边聊,正聊得不亦乐乎,突然有一个比我们大许多的本地族人走过来大声喝止:“不准说你们的支那话。”并握拳凶巴巴地恐吓要打我们,吓得我们个个噤若寒蝉、羞怒难受。等了一阵子,见我们都不敢说话,他才带着高傲自大、得偿所愿的表情离去。
  那一次的霸凌在我心深处烙上一道伤痕,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始终未能释怀,每每思及此事,心里头仍然会感到委屈及隐隐作痛。今天的中国已经和平崛起,一带一路惠及全世界爱好和平的国家和人民,身为炎黄子孙的我们与有荣焉。现今汉语已被联合国列为全球通用语言,但愿我昔日所受之创伤就此痊愈,永远不再复发。
  回想起小时候,因体弱多病,曾拜一位客家师父学拳,以求增强体质。那时候也特别流行日本柔道,很多年轻人都热衷于学习此东洋技法。他们不定时会到祖父开的中药店购买“跌打药丸”来服用,据说是为了消除练功时摔来摔去无意中造成的淤血暗伤,是否有效,不得而知。
  因练武强身,父亲经常向香港的书局邮购一些有关中国武术、气功、静坐法等的书籍给我参考。1966年,时局突变,华校被封,华文被禁,像其他的华人一样,父亲忍痛把所有的中文书焚烧,唯独这些书籍我哭着求父亲务必保留下来,父亲十分热爱中华文化,也是爱书的人,只见他眉头深锁,想必内心纠结不已。最后,他甘冒极大的风险,把这些近30本的书全装入一个纸盒里,密封好藏在二楼的天花板上的角落里。
  失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学校被封后,迫于形势,我只好从华校初中一年级降级转入印尼公立小学五年级起读。因籍贯问题不能升大学,1975年高中毕业后,离乡背井来到雅加达寻找出路。
  在长达近40年的打工生涯里,所幸在工作中使用中文交流及作报告、会议记录等。1999年中文解禁后,任职的公司有订阅中文报刊供来访客户在等候室里阅读,我也经常利用午休时间翻阅。
  2004年8月参加为期4个月的教师培训班,由来自遥远的中国长春师范大学的孟陶宁老师亲自授课。除此之外,也曾参加过8年的中华文化函授班。
  我从职场退休后,悠然四顾,却惊奇地发现,经过曲折激荡的大浪淘沙,“方块字”不但没被遗忘,反而已积淀成一湾浮浅但绿意盎然的沃洲,萌动着想写下春风秋雨的念头。
  在天花板上隐藏了近20年的那些书,随着我的家人搬来雅加达和我会合后,才得以重见天日。那天,我把纸盒打开,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轻轻地抚摸这些久别重逢的旧爱,当年一拳一脚,练武的情景蓦然间又再次浮现脑海。而今,教拳的老师父也已逝世多年,物是人非,叫人感慨万分。
  时光荏苒,弹指一挥间,30多年又悄然流逝,经历过几次大水,家里很多东西都不幸被水浸坏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书却毫发无损、安然无恙,闲时会拿来翻阅,回味一下少年的“甘与苦”,感叹人世沧桑,岁月匆匆。 完稿于2024.06.16父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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