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国际日报 2023年03月17日 第2023-03-17期 >> 第B4版:东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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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月光

阡陌

  午后,静谧的后院,懒洋洋的阳光,散落在炙热的风里,如洗的葡萄叶,在光涌中闪著,微风吹拂着婆娑的竹影,吹拂着一竿子的衣衫,阿娇喜欢这样思绪放飞的午后,她轻轻地哼着曲儿,在泡沫里搓着、揉着大大白衬衫的衣领,袖口,起灭的泡沫就像她缘来缘去的许多际遇。
  炎热的下午,阿娇马尾下宽松的衣衫,还是湿了大片,那玲瓏的曲线真透着几分性感,阿娇不施胭脂,却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娇媚。
  农村,田埂之间,农家人守着天,守着地,守着宿命。
  弯弯的小路,矮矮的房舍,方圆数公里一望无际的秧田,蓝天,白云,雨水,阳光,秧田,滋养着这里的生命。夏的热冬的寒,山水花开、风吹绿柳的季節,吹着吹着辫子里年轻的阿娇。
  小学后,阿娇再没上学了,农忙后便推着车摆賣自家槟榔地的槟榔,她花布包脸就是不爱理那嚼槟榔吐出一嘴血的男人。
  榕树下有胖姐的甘蔗摊,那刀起刀落的晃着丰乳力道,可沒在意谁那骯脏心眼,热暑天阿婶的西瓜摊生意最好,甜甜的蔗渣,西瓜皮沾滿了四飞的蒼蠅,孩子习惯了一地的渣,地里掏几个洞,便专注的玩上一天的弹珠。青的槟榔,红的泥灰在阿娇手里切着调着,这一切就是阿娇乏味的世界。
  乡村,满足不了锄犁的青年人,姐妹淘一个个往城里闯,偶一回乡,无不来劲的吹嘘着,奇遇里的新鲜时髦玩意,还有那眉飞色舞的甜蜜爱呀想呀!城市像个宝山,充满了诱惑!阿娇向往着自己也能身历其境滔滔不绝的一天。
  天大地大,翱翔的鸟儿不也自由自在的飞翔!我为何还困守一方?阿娇不断地问自己,
  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对着满脸皱纹的父亲说“阿爸,我想往城里看看!”
  话才出口,父親便铁着脸说,“那槟榔摊呢?一堆家里活就你老母吗?到城里做什么?真不知死活!”
  熬了好久的念想,阿娇岂肯就此甘休!?
  “什么不知死活?不就见见世面!谋一技之长,有什么不好!?”
  “一辈子在乡下,呆在槟榔摊前,听下流话就叫活?”阿娇想起有时那些贫嘴男人粗口烂舌的话,便止不住气说着。
  “城里的人心眼多,处处陷阱,你知道那环境有多复杂吗?”老农倒背如流的说着一堆惊悚的传言、新闻。
  “难道阿爸不想有朝一日我也出头天,不再整天和槟榔打交道?不再是个草地人?”
  “吃天用地,坦荡荡的,找个妥当的人嫁日子就是好!“
  “阿爸!妥当的人,就是种田割稻的出息,像妈!一辈子日晒雨淋,我不甘愿!”
  一辈子务农的老父沉默了,他沉思着,究竟这辈子,除了像牛一样苦着累着的温饱,他还有什么?又给了家人什么?老农意识到乡间再也困不住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儿了!他不再声色俱厉,盲目阻拦女儿追求的天外世界。
  阿娇,黑黝的肌肤,惹人的秋眼,很快的便找到侍应的工作,也尝到爱情的果实,新鮮的事物像一潭活泉激荡着她,但甜蜜中小伙子一个比一个多情善变,阿娇这块朴玉在伤心和快乐中渡着青涩的岁月,学着雕凿属于她的自由人生。
  “娇啊!叫你听到没啊?”一身亮丽轻装的太太,隔着窗纱依旧看见那清秀如莲的样貌,她望着窗外的阿娇唤着。
  两个女人年纪相若,可命运却大不相同,夫人嫁入官邸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可阿娇却过着飄泊不定的日子。
  说是机缘吧!夫人的母亲几次上庙烧香都巧遇隔村且投缘的阿娇,几番倾谈后,便把阿娇引进官邸。
  花园洋房,警卫哨岗一个陌生世界“管家”对阿娇来说,有着莫名的优越感,一切都远比蜗居的小房美奂多了。
  官邸里的世界,将领无比气派,荣威的身份,让长在乡间的阿娇像进了大观园般的开了眼界,但也走进了另一个波涛的岁月。
  夫人的母亲把阿嬌当心腹般看待,她们谈家乡,谈飘摇曲折的一切。
  “我家前后一片稻田,稻田边是用脚力踩的化粪池。”
  家乡的银月,田埂的稻波,拂不去粪味,烧草的气味,……鲜明的跳跃在这个离乡背井的姑娘脑海里。
  “爸妈的脊梁永远顶着太阳,顶著风雨,那双手脚,永远混在水田的泥巴里。他们一辈子的汗水,气力,就耗费在这片苍茫的绿秧上。”
  那晚,阿娇真要离开了,她静静地看着鹭鸶、皎月,依样的为田埂构图着,她真有些不舍了,母亲无奈的愁纠结在昏沉的灯下,一双粗糙的手为她塞着路上口粮,泪水化在游子那不知何方的陌路上!父亲握着两捆钞票,嘱咐母亲为她缝在衣角上。
  “苦了,委屈了就回来!”不善表意的父亲,猛喷着烟,吐着气,千言万语只能化作直快的命令。
  一提起老父母,便凄楚的撇头擦拭眼泪,家乡的画面像深埋了,然而那条乡根却蔓生着更多依恋的花。
  夫人唤着,阿娇才在思绪中猛然回应
  “太太!出去了?”没等回应,又没头绪的补上一句
  “回来吃饭吗?”
  潜意识里,她总是小心的观察着夫人的动静,这小心翼翼却隐約的挑动着自己那不寻常的神经,好些日子了,有个魅影总在心尖处,俏皮的作弄着她……。
  夫人没搭理她,转身问着正翻看报纸的丈夫
  “晚饭过来吗?”
  “不去吧,太太团的约会,我参和什么?”官爷应着,专注着报上的时事。
  “局长夫人嘀咕好几回,老不见你呢!”
  “就说哪回咱家做东,大伙儿来热闹!”
  “玩玩好,打牌让让,别太认真!”丈夫不忘叮咛太太,人情世故的潜规则。
  夫人不做声,心里却叨念着,男人最装作呢!,
  “先生一个人在家,你给弄吃吧!”夫人吩咐了阿娇,便匆匆上了备好的车。
  “哦!知道了。”
  阿娇应着,心,却不自在的蹦了几下,脸无端地起了一阵绯红。
  北城的午后,阵雨后,偏又是热气腾起,直搅得人昏沉沉的,安静的下午,却隐隐藏着一股不安的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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