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婆相处的最后时光
印尼山口洋 温小云
　　“无功劳的英雄”这句话是印尼人给予一名教师的最高荣誉。我外婆就是一位“无功劳英雄”。她姓巫，名月娇，是山口洋华文教育的开拓者之一，为山口洋华文教育做出了不少贡献，带头创办了山口洋地区高杯山华文补习学校。除了她身为教师的身份之外，她也是我们家慈祥的外婆。
　　慈祥的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但是那时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历历如在眼前。
　　外婆先是觉得肚子痛得很，紧接着不断来月经。她本来已经绝经好多年了。一 开始外婆还把病情瞒着我，后来她自己觉得不对劲了，才把一切告诉我。听了外婆的叙述后，我立即找我妈妈和小舅商量。最后我们决定带外婆到马来西亚古晋的医院进行检查。那时是姐姐陪着外婆去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外婆患上子宫癌。这个事实我们都无法接受。一听到癌症，脑子里涌出来的恐惧就是无药可医，生命脆微。
　　医生建议外婆进行电疗，但是经过大家庭会议，决定不进行电疗。舅舅、妈妈、阿姨都考虑到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了，加上还有心脏病，高血压等，就选择吃中药。外婆吃中药已有一年多，都是在家疗养的。有一天，我发现外婆总是在房间里躺着，毫无力气，像是忍痛的表情。我急忙问外婆：“婆，您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呀？”外婆忍着痛微笑的回答：“我很好，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可能只是平时的肚子疼，没什么事情，放心吧。”我从初中就跟外婆一起住，外公去世之后都是我陪着外婆睡的，所以我非常清楚外婆的一举一动。那时我直接打电话给舅舅，让舅舅来送外婆进医院。外婆硬是不肯去医院，其实她自己晓得她的病情。
　　外婆被送到乡里的医院去，进行近一个星期的治疗后，医生说没有办法治疗了，建议把外婆送到城里的大医院或者古晋的医院，我们就决定明天一大早把外婆送到城里的医院。那天晚上，我问外婆：“婆，需要我陪着您去都城吗？”她毫无表情地回答：“你自己想吧！”从外婆的回答和表情中我很清楚她要我陪着她去。在医院的那些日子，是我负责帮外婆洗澡穿衣的，可能若换别人帮忙她不习惯。
　　因为长期静脉注射，外婆的身体开始浮肿起来。当护士把静脉注射拆除时，外婆似乎觉得自由自在了。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手，瞧瞧已经肿起来的双手和双腿。突然把我叫到她身边，一边吃力地拆下手上戴的戒指，一边说：“这是我跟你外公的结婚纪念戒指，它在我手上戴了数十年了。”外婆把戒指递给我：“这戒指送给你，你也快要结婚了，外婆那个时候可能参加不了你的婚礼。”她眼眶充满着泪水看着我，对我说：“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看到你穿漂亮的婚纱。”我转过身，不敢让外婆看到我的脸，因为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凌晨，我们出发了。外婆躺在救护车里，她特意让我坐在她旁边，嘱咐我说：“记得要一直握住我的手，万一我走了，就不会没有人知道，如果人要走了，没有亲人在身边是很不好的事情。”我紧紧握住外婆的手，“放心，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了城里，那边的大医院尽快帮外婆处理医疗事宜。入院后外婆开始一直说稀里糊涂的话，想要见很多她想见到的人，又说看到了很多已经去世的人来看望她。过了一个星期，癌细胞已经散发到身体的很多部位了，外婆觉得疼痛难忍，一直叫痛，闹着要立刻回家，她还说不想在外地离开人世。经过医生的允许后，我们就把外婆接回了家乡的医院。
　　在家乡医院里，外婆还是疼痛难忍，医生给的止痛药也无效。那天夜里，轮到我、小姨和二弟在医院照顾外婆，外婆突然对我说：“云，过来。”我握住外婆的手，她看着我微笑地说：“你……不会忘记吧，每天晚上怎样帮外婆捶捶背的……。”我一边握住外婆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外婆的背。外婆开始微笑地、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被我握着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一 开始我还以为外婆累了，睡着了，但是心里很害怕，就赶紧叫弟弟去把医生和护士叫来。经过检查后，医生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你的外婆走了。”我愣住了，泣不成声地打电话给家里的所有人。
　　外婆的双眼紧紧闭着，她已经与身上缠绵的疾病做了顽强的斗争。看着平静地躺在那里的外婆，我的眼泪不受抑制地不断流下……
　　永别了，我亲爱的外婆！您将永远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