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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雅(美国)

烟雨故乡
  

 的故乡有个好听的名字
  ——雅安,又名“雨城”,据说女娲补天,遗漏了一块石头,所以,雨就从这儿漏下来。
  雅安出名的是:雅雨、雅鱼、雅女。
  如果不是遇到“他”,我对天气与心情的关系真是没有什么概念。他看见阳光就高兴,遇上阴雨天就有点烦闷。而我从小生长在烟雨迷朦中,现身处阳光之州加州,反而喜欢秋后的雨季,在温暖的小屋中,趴在窗台上看院里雨中的桃红柳绿,常常忆起雅安。
  雅鱼是稀有的鱼种,据说只有青衣江上游某一段的某一种有特别标记的鱼才叫雅鱼。虽说我从小在雅安长大,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吃到过这种鱼。
  真正的雅女,皮肤细腻白皙,性格温婉,声音柔和,不惊艳,不媚俗,可谓蕙质兰心。她的美是静静的空谷幽兰。
  我的“毛根朋友”(发小)周小妹,她家有“5朵金花”,排行第5的小妹小时候是公认的丑小鸭。待我多年后回去,18岁的她亭亭玉立、文静美丽,出落得令我大吃一惊,真应了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童话故事。看来雨城风水真得很滋养女子。
  那一次回故乡,是一个烟雨的午后,青衣江依然咆哮奔涌,如一匹青练从城中飘过。宽阔的河滩,挖砂石的人们永远劳作辛苦,对这习以为常的小雨并未在意。这条河世世代代养育了多少雨城儿女,她就是雨城的母亲河。我小时候就读的小学校就在河边,叫雅安城关四小。那时的河滩上有茅屋,屋里有白胡子老艄公,老艄公摇着吱吱作响的橹,人们花两分钱,在河上渡来渡去。
  小城有我熟识的街道,有相识的故人。位于市中心的我家原来的旧楼已成5层高的新楼。我想起那扇二楼的窗口,曾趴着一个看街景的小姑娘,看闲散或忙碌的过往行人,夏天碧绿的梧桐树叶伸进她窗口。她做不了作业时,会向姐姐撒娇:
  “姐姐,这道题怎么做的,帮我做一下嘛!”
  姐姐严厉地:“自己动脑筋,好生想一想!”
  拖着哭腔:“哎呀,替我做一下嘛。外婆,你看姐她不帮我。”
  外婆顛着小脚过来了,诚恳地、毫无原则地告诫姐:“你就帮她做一下嘛。你当姐的都不帮她,谁帮她呢?”
  姐无奈地分辩说:“她就是不肯动脑筋,总是想依赖别人。”
  那个无赖的小姑娘就是我。
  幼年时一个深秋的午夜,我家附近的被服厂起火了,喧闹中冲天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火焰“呼呼”地往上窜。我被惊慌的大人裹在被盖中,大我6岁的姐姐夹杂在人群中,抱着被盖中的我,艰难地爬上我家背后的台阶逃生,一不小心,被盖与我,一起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
  整个大院的人都躲在院子后面的小山脚下,从被子里出来的我冷得瑟缩发抖。邻居张二哥哭着哀求说:“妈妈,拿一件衣服给三妹穿吧,她冷得好可怜哟!”因逃得匆忙,谁都没有多余的衣服。二哥就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裹上。
  我喜欢陵园。那片白玉兰林,林中落英缤纷。我们曾把那素白的花瓣含在口中,吸成泡,然后,“啪”地一声,发出脆响;还有紫荆花,我们叫它“痒痒树”,用手指抓挠树干,细碎的粉色的花便会窸窣晃动;还有山坡上的杨槐花,可以把它们一咕噜一咕噜地挂在脖子上,把花蕊剥出来吃,满口生香。我们在树阴下、凉亭里背功课,高考前夕,往往与甦在一起,我们要么结伴而来,要么一前一后。她常会小心翼翼地举着一支冰棍来找我。说是用功,多半是在闲聊,对未来充满了幻想与迷惘。
  “一根索”是一道小河湾,夏天的河湾挤满了人。我们在沙滩上换好泳装,把衣物堆成一堆,就赤脚踏着烙人的鹅卵石下水了。有时我就想起七仙女的故事:某次我们几个女伴上岸,是否有人会找不到自己的花裙子?
  有天我与甦去“一根索”时天阴沉着,寂静的河中只有我俩。我俩正惬意地畅游,突然雷声大作,天暗得快塌下来。过去曾听说过山洪爆发,上游的水冲下来,下游就会暴涨。我俩赶紧上岸穿衣,然后一阵狂奔回家。外婆早已焦急地守候在巷口,见我便辟头盖脸一顿痛骂。
  那次我还遇见了一个人。10多年未见,岁月已在他身上染满了风霜,与过去判若二人。想来他也不过35岁左右吧?可蓬乱的头发中,已夹杂着许多银丝。他腋下夹着陈旧提包,衣衫不整。看到他,令我想起那段凄婉的爱情故事:恢复高考那年,他与君姐同时考入西北一所学校。他们结伴而去,结伴而回。爱神同时降临在他们心间。那时他已得到我们家的认同,他阳光、帅气、魁伟,勤快肯干,是个万事通。我们家水缸破了,他用水泥修水缸,水桶坏了用铁丝箍水桶,电器坏了他修电器……
  可是后来他们分手了,反正他伤透了君姐的心。毕业分配,君姐去了西南僻远的高原小城,发誓永不见他,他则去了北方。
  可当有人追求君姐,她就强装笑颜,拿出他的照片,自欺欺人称是自己的爱人,好让别人死心。当他来信要去君姐身边与她重归于好时,君姐又拒绝了他。
  君姐是个好强的人。我不知道在她看似坚强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孤独流泪又一往情深的心。
  君姐早已不在人世,而人到中年,他依然孑然一身。
  我家亲朋都认为他伤害过君姐,见面都不理睬他。可人生在世,一切都归于缘字,又怎可简单地归因于孰好孰坏,孰对孰错?他递给我名片,原来他已脱离了所学专业,辞职回到雅安,与人合伙开了一家经纪人公司。这家公司的业务范围,从生产大理石,到介绍婚姻,共二、三十个互不相关的项目,而他正是这家“Y”公司的“厂长”兼“总经理”。
  他追着我搭乘的长途汽车走了好久,因为他执意要给外婆带点钱,以表心意,却被我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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