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9月30日前夕，反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的政治精英和回教激进派分子，都会在这个月份大做文章，大谈印尼共产党幽灵再现。今年，这类活动在8月底就已经展开。在名为“印大守望”（UI Watch）制作的视频里，除了指责佐科的不是外，还大肆渲染印共已经卷土重来。
　　“印大守望”是雅加达印度尼西亚大学（UI，简称印大）的一些反佐科的校友，在去年7月成立的社媒，主要代 表 人 物 是 帝 博（Dipo Alam）、法米（Fahmi Idris）和陶菲克（Taufik Bahaudin）。
　　在尤多约诺担任总统时期，帝博曾出任他的内阁秘书，法米则出任人力部长，后者在学生时代当过回教大学生会主席。陶菲克是现任印大经济系教授。虽然他们是印大校友，但是印大校友会宣称“印大守望”与印大校友会没有关系，所以其言论不能代表印大校友会。
　　“新型印共”理论的根据
　　“印大守望”成立后一个月，以回教势力为主的反佐科印尼精英也宣布成立“拯救印尼行动联盟”（KAMI）。创建者是刚退休的将领卡铎（Gatot Nurmantyo），主要领导人包括回教领袖桑苏定，以及印大教授和政治精英。
　　他们有个共同点：不被佐科重用。2020年9月24日，即行动联盟成立后一个月，便给佐科一封公开信，要求佐科采取“严厉的措施对付新的共产主义和‘新型印共’（PKI Gaya Baru）东山再起”。
　　由此看来，“印大守望”在今年8月24日发表有关新型印共的论调并不是新鲜事。但是，持有此说法的陶菲克，是根据他的一名学生的论文而得出的结论。他学生的论文指出，新型印共的存在“已经是一个事实”，并声称有迹象显示印共造成回教世俗化和回教的内讧。
　　他说，这些印共成员渗透到伊斯兰教士联合会（NU，伊联），分裂回教，而政府也让回教世俗化。不过，这名教授说，只要回教在印尼依然强势，印共就不会出声。他也指出，政府设立的“培育班查希拉意识机构”（BPIP）就是为新型印共提供平台，因为这机构主办了有关回教与班查希拉（印尼建国五大原则）的论文比赛，使人觉得回教是反班查希拉，将回教与班查希拉相互对立。
　　陶菲克还说，一名部长把写新型印共论文的学生叫去问话，还将这名学生斥责一番，说他是反佐科的人物，反映了一些政府官员支持新型印共。这名教授坚持该学生的论文是学术研究，与实际上的政治无关。
　　有关新型印共的理论很薄弱。其实，印尼回教从来就没有统一过，而把与保守或激进派的回教观点有别的印尼人，当成是印共分子也很荒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政治把戏。
　　其实，目前在牢中的伊斯兰捍卫者阵线（FPI）首领里齐克（Rizieq Shihab），2017年就在视频中大谈有关印共东山再起的课题。他说，有五个信号显示印共复辟：一是有人要撤除1966年禁止印共的最高议会法案；二是自1998年后，印尼学校历史课本已经删除印共背叛的历史；三是印共后代可以参加政党和加入政府机关；四是已经有为印共辩护的书籍出版；五是印尼接受共产中国的“援助”。
　　里奇克的这个言论，今年9月15日又在印尼社媒出现。利用930运动捞取政治资本
　　为何印共至今仍然是印尼政治斗争的课题？这应该追溯到1965年9月30日发生的印尼政变，也称930运动（Gerakan 30 September或G-30-S）。
　　这场政变究竟由谁发动，众说纷纭。学术界如今至少有五种说法：其一是印共发动政变；其二是军人温东发动政变；其三是总统苏卡诺发动政变；其四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策划的政变；其五是苏哈多发动政变。
　　印尼政界普遍接受苏哈多时代的官方说法，指930运动是印共发起的政变。根据这说法，印共组织杀害六名右翼将领，旨在推翻以苏卡诺为首的印尼政府。结果是印共瓦解，苏卡诺倒台，而代表军人政权的苏哈多登上总统宝座，并统治印尼长达32年之久。
　　印共遭到空前的浩劫，在印尼凡被怀疑是印共党员，或者与印共有关的人都会遭殃。据统计，被屠杀的印共人员约有60万至100万人不等。印共从此一蹶不振。
　　苏哈多下台至今已有23年，印共仍属于非法政党。但是，印尼保守和极端的回教分子和反佐科政府的政客，老是利用这个事件作为捞取政治资本的手段。
　　打从佐科出任总统以来，反对他的势力就玩起印共东山再起的游戏。他们声称印共的幽灵再现。在2014年及2019年的印尼总统大选中，挺普拉博沃的阵营利用印共东山再起的政治手段打击佐科。当时佐科被指控为印共党人（其实1965年佐科只有四岁），又说佐科的父亲是印共分子。不过，温和派的伊联为佐科辩护，挺佐科的阵营也出来反击，佐科才险胜普拉博沃。
　　虽然如此，印共的幽灵挥之不去。在佐科执政期间，他也必须宣布反共。即将退休而有政治野心的印尼司令卡铎将军，有意获得回教保守派阵营的支持，出了奇招，大谈印共幽灵再现，必须警惕，并于2018年930运动前夕宣布，要全体军人一齐观看已有多年无人问津的苏哈多时代的宣传片《930运动和印共叛变》。佐科也只好与卡铎一起观看该宣传片，以宣示他反对印共。后来，佐科在演讲时也表示，如果有人提倡印共学说，他会给他迎头一击。
　　反佐科势力不可小觑
　　印尼著名的民意调查机构SMRC从2016年开始，每年都进行有关印尼民众如何看待印共东山再起的调查。相信印共在印尼东山再起的民众只有10%到16%。
　　今年的调查尚未公布，但是2020年9月SMRC访问了1203名已婚印尼民众，其中只有14%的受访者相信印共再次崛起，有22%完全不相信印共再起，而64%完全不知道有印共再起这回事。相信印共再起的14%受访者都是回教徒，有许多是苏门答腊岛的米南加保人。
　　相信印共卷土重来的印尼反共人士，在930运动纪念日将近，又开始大肆渲染。在社媒发表视频，大谈“新型印共”出现，指控政府官员支持“新型印共”，凡是反对回教保守分子及激进派回教的印尼人，就给他们扣上“新型印共”或印共支持者的帽子。
　　已经被禁止的伊斯兰捍卫者阵线首领里奇克在今年6月的审判中，还大谈印共东山再起。他说，印尼现在有学术上说的“寡头精英”（Oligarki）当权，这些精英“反对上帝”（anti-Tuhan），这意味着不信上帝的印共已经崛起。
　　审判官驳斥他没有学术水平，胡言乱语。但是，印尼目前至少还有14%的民众，相信激进派回教精英的“没有学术水平”的看法。
　　亲佐科的社媒认为，几年来支持印共已经卷土重来的看法的都是这些人，他们的人数只有10%左右。
　　“印大守望”的视频并没有太多人观看，浏览人数到9月10日为止大约有6600人。可是，反佐科的势力不可小觑，他们往往能够利用回教煽动盲目的信众，以回教的名义起来反佐科。虽然他们目前的势力看来脆弱，但最近反佐科的社交媒体言论和视频数量有增无减。“拯救印尼行动联盟”的成员在社媒还不断抨击佐科。
　　在民主的印尼，政府无法阻止这些媒体和视频。在疫情尚未结束的现阶段，劳苦大众的生活大受影响，这些反佐科的社媒视频仍有许多人浏览观看。
　　（作者系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原文载于新加坡《联合早报》2021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