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此情缱绻无尽期
　　据说晨起闻雀噪是喜庆之兆。
　　今早一起床，没听到一点雀噪的声音，但我却感到一阵心跳，眼角儿也跟着直跳，我也不知这会是什么预兆，也许是有喜事要来到，真叫我喜得咧嘴而笑。
　　我下楼洗漱清洁，坐着喝咖啡，等候表妹去上学。
　　表妹从房里出来时已经准备停当，她已经打扮的整整齐齐，她知道今天中午我会去接她放学，所以面上轻施薄粉，乌溜溜的长辫子也结得紧弛有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吧。
　　我站起身来，就象迎接新娘子一般挽着她的手臂走出大门，出了门我才改成牵着她的手；我牵她的手一直走到大路口才“依依不舍”放开，她一步一回头慢慢的上学去。
　　今早是她破题儿第一次步行上学。
　　我站在路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便就地站立晒晒太阳，以及看热闹繁忙的街景，看来来往往的车辆，熙熙攘攘匆匆的人群；这些上班的、上工的、上学的，都在各自急急忙忙赶路，这情景真像是一副画，一副真实的清晨闹市生活风情画。
　　待我感到身子微微出汗，我就回身进入巷弄走回家，经过里弄尽头那家面食店见已开店招呼客人，我便进去要了一碗醃面，外加一碗猪肚子、猪肝、猪粉肠三级第汤（我要厨师把猪瘦肉换成猪粉肠），一个人慢慢噬食。
　　饭饱茶不醉，我摸着涨鼓鼓的肚皮慢条斯理经入里弄直走回家去。
　　姑妈已准备出门卖菜，我叫姑妈带门锁，因为我要出去走走，到时到学校接了表妹就去逛街，要到下午才回家。
　　今天是星期六，表哥做半天工，我叫姑妈下午开档时叫表哥帮帮手。
　　姑妈生有五男三女。大表姐嫁了人，二表哥在姑妈的一个档口守档卖瓜，方便姑妈出埠或日常去菜市买菜时，档口有个人看守招呼顾客，三表哥在近唐人区一间布疋批发零售店里工作，四表弟还在半工读，做照相摄影，阿兰与一个妹妹两个弟弟还在念书。
　　洗好了澡，换件衬衫，我从巷弄漫步走到大路口，一路沿着阴凉的屋檐下彳亍而行。这条路我第一次第一天来万隆时就与表妹手牵手逍遥走过，经这条路表妹还“带”我去“看美女”。今天我旧地重游，自然像识途老马一样走呀走呀走呀走，走到十字大路口。
　　在十字街口等候红绿灯过街时才省起，我又走上这条路干嘛，我来不及多想绿灯又亮了，我随一群人快步过街，过了街，迎面闻到阵阵随风扑鼻浮动的暗香，是那么的清飘，馥而不郁，使人心泰神爽。
　　我信步走近，芳馥清香之气是由印度孟买商经营的，一连三家毗邻的专卖丝绸布缎丝织品的大商店弥漫流出，但觉异香氤郁，透于户外。
　　我边走边停边看，橱窗里玲琅满目枚不胜举的豪华品、奢侈品、消费品形形色色看得人眼花撩乱。
　　行行重行行，浏览再浏览，大约走到这条街中段，我又看到那横贯两条通衢大道的弄堂。我漫步走进，这时还很早，商店、摊子、档口才开始开门预备做生意，行人顾客也还寥寥无几，所以我才能摇摇摆摆从容不迫慢慢的观看。原来这里是一条由“苏迪曼”街直通“达兰家翁”街的通道小路，两边原为毗邻相连的住家屋。
　　如今在这条路上盖筑了摊位、档舖，两边的住家户也全改修成了店铺，形成了一个非常蓬勃热闹活跃的小巷弄“市场”，看迹象这是最近几年才修建完成开放的“巷弄市场”，在狭窄的入口处张贴“花市（Kota Kembang)”字样以命名。
　　我从苏迪曼街入口这一边一直走到达兰家翁街出口那一边，把整条巷弄看个“全豹”。
　　我转回出口处，沿苏迪曼街回到十字街头，再往“巴刹峇汝”方向走过去，在另一端十字路口处向左转折，过了大火车站再走一段路，找到了“华侨中学”这间学校，便在一棵阴凉大树下等候表妹放学。
　　不多久钟声响了，学校放学回家了。
　　学生们三五成群，有追逐嬉戏直跑出校门的，有揽着颈项边走边说笑的，有骑着脚踏车慢慢踏行的，他们陆陆续续朝校门走出去。
　　我见表妹从老远的走廊走来，看她笑得很开心，身旁跟着一个男生与她有说有笑，偶而扯一扯她的长辫子，表妹打了下他的手，看他们非常熟络亲近，直谈到学校大门还不拾得分手；我站在较远的树下等着，看得心里凉了半截。
　　不久表妹才发觉了我，向那男生讲些什么，就快步走到我身边一面问：“表哥你久等了？”我只淡淡一笑，心里老大一个疙瘩还在隐隐作痛。
　　她回头向那男生挥挥手，牵着我的手雀跃而走，心里显得格外的高兴，我也不清楚是因为刚才与那个男生谈了许久的“绵绵情话”，心中甜蜜犹在，或着是因为牵了我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表哥“游街示众”而“得意洋洋”。我心里苦笑，默默地让她牵着走，谁叫我是他的表哥。
　　她忽然扁过头问我：“表哥，我们去哪里？”
　　“随你吧，是你牵着我走”，我随口而答，跟着接下去说：“先吃午餐吧。”
　　我们在巴东饭肆吃巴东菜。
　　巴东菜有个特色，那就是煮的菜肴除了沿用他们先人历用的草药香料，都加进椰果汁和辣椒佐料，味道几乎都是辛辣的；如果你细噬慢咽，当会尝到辛辣的嗞味，虽然大同小异，但并不一样，每一样菜都各有各独特的香味和食感。
　　表妹喜欢吃辣的食物，虽然吃到“汗流浃背，面红耳赤”，但仍然“喜于此道”而“乐此不疲”。我看她面颊吃辣吃成满面的红晕，益发鲜艳欲滴，如同盛放的玫瑰，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不自觉地拿出巾帕抹干她额上的汗珠，细声向她说：“慢慢的吃，不用急，吃完了我们去看场午后电影。”
　　她吃完了，用手帕抹净嘴边残留的油腻，喝尽杯中的开水，闻言接上了口：“前几天我们就刚看了场电影，故事的确引人入胜，我们……”
　　我听到两次“我们”二字，心里慌得急忙问道：“我们？哪一个我们？”
　　她奇怪的看我一眼回答：“是刚才与我谈话的那个男同学。”
　　我的天，我心里不禁暗暗叫苦，只听表妹接下去说：“这两周内我们看了两次电影，我们还有……”我登时忐忑不安起来：“妈呀，他们还看了两次电影呢！”我真的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只听表妹继续说下去：“……刚才放学回家，我一再跟他约定，后天周一我们再去看第三次电影，一切由他打理，我到时准时到场。”我听了顿时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打的我眼里满天星斗，一阵眩晕，幸好我是坐着，不然真会倒地不起，心里却叫苦起来：表妹，表妹，你也忒过分了吧，既然一而再、再而三跟男同学看电影，你这样快就忘情于我，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我还在自怨自艾，殊不料表妹竟自顾自的说下去：“再下一个周一，我们还准备再看一场第四次电影，如果经常有这样的机会多好。”
　　哎，表妹，你在我面前把我揶揄的够了吗？
　　老天，我的胡言乱语当真这样快应验了吗？
　　我真的就要背起沉重的爱情的十字架吗？
　　“表哥，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了？”表妹好象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对。
　　我不答，只能啼笑皆非看着她。
　　我们坐了一会就离开饭肆，漫无目的的走着，有时她踢一踢路边的小石，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最后我们随便在阿伦阿伦周边四家戏院中选了一家，看了一场两个人也不知在看什么的电影；缘因我一路闷闷不乐的，而表妹也好似知道我不高兴，虽然在戏院里她依然把身子偎在我的肩膀，到底好象多了一层隔膜。最后还是我“心太软”，把手伸过去抚摸她的头发，她顺势侧着头让她的脸颊贴上我的脸颊，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毫不犹豫把抚摸她头发的手揽紧她颈项，她把头略向后仰，我在她微启的双唇深深的吻了一个长吻，她融化了，柔顺的卷进我的怀里。我们分别了八九个月，此刻无声胜有声，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语，我们尽情的温存，我们放怀的拥抱，她卷伏在我的怀里有点委屈地说：“表哥，你刚才生气了？”我不言不语，把她搂得更紧。她继续说：“学校举办电影周，全校都要去看，我们初一级三班轮到周一，后天周一是第三次，第四个周一是第四最后一次。”她把我的手抓得很紧，接下说：“对不起，我刚才故意惹你生气。刚才缠着我说话的那个男生和我是堂兄妹，我们很熟络，他父亲是我父亲的胞弟。”
　　我听了，虽然放下了心里的一块铅石，但是另一个念头却贸然而生。
　　一个是表哥，一个是堂哥，表哥堂哥两个同时看上而爱上同一个表妹/堂妹，那以后我的故事应该怎样写下去呢?
　　你说呢？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