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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中52届 温广益

沉醉于绘画世界的人

——怀念水粉画大师欧阳琼琛同学
欧阳琼琛
欧阳琼琛作品(苗寨人家)
欧阳琼琛作品(赶集)
欧阳琼琛作品(水牛)

  欧阳琼琛(1932-1997,祖籍福建同安)是我们巴中52届的同学,初三时还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同被编在初三丁班,班主任是文史地教师吴世璜老师),同窗共砚,一个学年。由于他热爱美术,追求美术,早在初中求学阶段(1946/47-1948/ 49)就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位在美术方面有特长的学生。犹忆初三时特设有一门美术课,任课教师是新聘任的来自国内的谢抡奎老师(毕业于国内某美术学院,可谓是科班出身),他年轻力富,风度翩翩,我们可爱上他的课了。他教我们如何画松树,画鸟,画人物,只几笔,不但像极了,而且栩栩如生。有一次上课时,他兴之所至,用粉笔在黑板上轻快地勾了几笔,就把脸部很有特征的钟轫程老师在饭堂吃面条时的神态勾勒出来,引来同学们的一片惊叹声,“哇,那么像初三乙班的班主任,文史地教师钟轫程老师!”学期结束时,少不了表扬班上绘画有进步的几位同学,其中摆在首位的就是琼琛,这一点我们都感到不意外,因为他的杰作就摆在画纸上。但出人意外的是谢老师竟然还表扬了我的绘画也有进步,我诚惶诚恐,因为我那时只是对美术,尤其是毛笔书法有点兴趣,还说不上有什么特长。我深知我的绘画功底不能与琼琛相比,只是老师表扬时不能只提一个同学之名罢了。
  琼琛处世低调,不爱张扬,后来我们才知道,16岁那年他就担任雅加达青年美术研究会主席,1948年曾作为印尼青年代表赴莫斯科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并举办募捐画展,可见他已声名在外。后来我们才又知道,1949年我们出版《巴城中学高初中毕业纪念刊》时,他以年纪最轻同学的身份出任该刊的美术主任,负责设计各项专栏,配以图画、艺术字体,以及各种表现教学成果的表格,既生动活泼,又非常形象,为同学们所赞扬。到了高中阶段,他热心于参加巴中话剧后勤组的工作,大概是搞些舞台设计、布景和服装道具之类的工作,这些事可能都对他后来选择专业方向带来影响。
  1952年夏我们结束了在巴城中学求学的美好生活,高中毕业后我们各奔前程。在祖国欣欣向荣大好形势的吸引下,大部分同学回国继续深造,少部分留在当地为侨教服务,或从事其他行业。我应聘到坤甸振强中小学执教 ,一去四年(1952-1956),后来我才知道,由于美术教师紧缺,琼琛毕业后留在母校当了一年的美术老师。总之,高中毕业后我们中断了联系,彼
  此杳无音讯。
  40 年 过去了。当年先后回国深造,毕业后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无私奉献的52届巴中同学,经过多年的风风雨雨之后,有近一半来到香港,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们又从头开始,历经千辛万苦,落地生根,打拼出一片新天地。他们人多集中,相聚方便,他们不忘当年同窗之情,怀念巴52届这个约有160余人的特殊群体,几经联络,沟通了印尼雅加达和大陆各地的同学,出钱出力,筹划了1992年8月16日在深圳的聚会。他们慷慨解囊,实行三包,包吃,包住,包游览3天,于是来自三地的同学(包括部分老师)共有90人,久别重逢,终于聚到一块,共庆高中毕业40周年。我们发现琼琛也从湖南长沙来了,不但他自己来了,连女儿也带来了,这当然为我们的聚会增添了许多欢乐的气氛。更难得的是,作为在湖南已颇有名气的画家(那时我们得知他已是国家一级舞台美术设计师,湖南水粉画研究会会长),他应聚会筹委的邀请,作了一幅画,以示对聚会的祝贺,千里迢迢,也随 身 带 来了。大家一看,原来是一大串的葡萄,有的说此画寓意分别40年,同学们在各条战线拼搏,都作出许多成绩,各有成就,可谓“硕果累累”啊!但也有人 说 这 是“ 欢 庆 丰收”,难得相聚。反正见仁见智。于是大家都纷纷争着在此色彩绚丽,颗粒饱满的葡萄画前摄影留念,留住这难忘的好时刻。
  曲终人散了,但此例一开,以后各地的巴中校友会,适逢母校建校50周年开展纪念活动,只要他去参加,少不了就要他作画以示祝贺,为聚会壮色。果然,1995年10月,他应香港巴中校友会之邀请,赴港出席“纪念印尼雅加达巴城中学创办50周年”盛会,也挥笔作画,以志纪念和祝贺,为聚会增添热烈气氛和色彩。由于我们甫从美国探亲旅游返穗,俗事繁忙,未克参加此次盛会,未能与他再见上一面,也不知他画的是什么内容和题材,这个遗憾只好交给与会者和知情者补充吧。
  深圳聚会后,我们加强了与琼琛的联系。也就在此次聚会的前后,刘宏谦老师(1913-1993,我们读高中时的几何老师,巴中最后一任校长)悄悄地穿梭于三地(雅、港和国内各地),花了三年时间,精心编写了《思母集》,以纪念他为办好华侨中学教育付出毕生精力的巴城中学。刘老师把出版任务交给我们广州的校友。我们深知《思母集》资料丰富,内容广泛,可谓有关巴中的一部“百科全书”,必须认真对待。我们当即成立了编委会,对此书稿作了些润笔、补充和编辑等工作。待一切工作都已就绪,立即与长沙的琼琛联系,请他为此书设计封面。出于对母校的深厚感情,他很爽快地接受了此任务,几经反复,设计出如下画面的封面:以白色为底,象征纯洁无瑕的学校生活,其间衬托出由三种颜色组成的S形图,“S”表示英文School,或印尼文Sekolah的头一个字母,三个”S”,即指先后出现的联中、巴中和雅中三个校名,弯曲的S形象征三个校名所走过的不平坦的道路,S形图所用的红、蓝和黄色是取自巴中校徽的三个颜色,使此封面的颜色与校徽的三色相吻合,又因为巴中是三个校名中维持时间最长者,故中间的蓝色S形 相应最长。大家看后感到设计者对封面图案的构思和此书的主题以及内容是如此的吻合,当即采用。只可惜此书出版前夕,刘老师已于1993年2月10日仙逝,未能看到他的心血之作。而琼琛为此书所作的封面设计,与《思母集》所释放出来的“巴中精神”却与世永存,为广大的巴中莘莘学子所怀念。
  出于对第二故乡的眷恋,对巴中老同学的怀念,阔别了40多年后,1994年11月,他首次到印尼省亲旅游,这时他已经是湖南杰出的画家了。他的到来受到巴中52届同学的热情接待,在华人办的老字号餐馆“一乐园酒家”设宴联欢。作为画家,在印尼滞留期间,他不忘畅游爪哇和巴厘各地,写生绘画,收集资料,筹划再次来印尼时举办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美术画展,期盼把他40多年来在绘画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与心得介绍给印尼社会大众观赏。他的雄心大志和心愿,当即获得校友们的鼎力赞助和鼓励,而且认同了“Red Top”(红冠酒店)为理想的展览场地。这一年的1月,我也第一次偕老伴回到第二故乡省亲旅游,由于时日相差太远,事前也不可能相约,我们又一次错过了见面的机会。不久,噩耗传来,琼琛因心脏病突发,不幸于1997年1月26日在长沙溘然长逝。我们都甚感震惊,也甚感惋惜,因为他退休没几年,还可做许多在职时想做而没有时间做的自己喜爱的工作。想不到这位青少年时期的老同学在没有任何预感的情况下,突然离我们而去。我当即在我们广州的两校校友会《会讯》发表简短的信息:“怀念校友欧阳琼琛”(载《会讯》第28期,1997年4月出版),其中特别提到“(琼琛)两次途径广州都与在穗的巴中校友相聚,谈笑风生。欧阳琼琛的过早辞世,实乃湖南美术界的一个损失。”
  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一晃又过去了,琼琛在我们巴中52届同学的记忆中似乎已逐渐淡化了,没想到一次偶然的际遇琼琛仿佛又回到我们中间。
  2015年3月的某一天,和我在中大蒲园区住得很近的巴中55届校友陈用烈君转来琼琛在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求学时的老师周承人先生收藏的《欧阳琼琛水粉画集》,给我一阅,问我认不认识欧阳琼琛,我不经意地回答,认识,是我在初三求学时的同班同学。他当即高兴地回应,这是琼琛的妻女赠给周老师的画集,他因和我同住一栋楼层,知道我也是印尼归侨,便把此画集转赠给我,并题字“共享侨属情”,现在我就转送给你这个老同学吧。我对用烈君的慷慨转赠,大喜过望,才粗阅一遍,就被琼琛的水粉画散发出来的绚丽色彩,山川湖泊古老建筑所展现出的磅礴气势(特别是其中三幅长卷)以及画物却比此物更生动的画作所震撼,对他在绘画艺术上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立即产生一种要向校友们推荐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此画系由郭天民和欧阳秋子(琼琛次女)所编,于2007年12月由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共印1500册,精装厚重。
  此画集简要介绍了琼琛的经历:1953年夏归国后来到北京,考入中央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设计专业,奠定了他为舞台美术奉献一生的学业基础。1959-1963年先后在湖南省艺术学院美术系任专业教师和在湖南省戏曲学校舞美科任主任教师。1963-1992年在湖南省话剧团主持舞台美术设计兼绘景工作,为湖南省培养了一批又一批舞台美术人才,成为湖南省业界的一代尊师。几十年来他的舞台设计作品多次荣获国家和省级大奖,成为全国颇有影响的著名舞台设计家。
  此画集还介绍了他在全国拥有的多个职务: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家协会会员和中国舞台美术学会常务理事兼创作研究部副部长;在湖南省则有:省一级舞台美术设计师、省美术家协会水彩水粉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省美术家协会水粉画艺术委员会主任、省水粉画研究会会长和省舞台美术学会会长等要职,足见他在业界的地位和专业上的成就。
  一位优秀的舞台美术家,往往又是一位优秀的风景画家。他画水粉画、油画,也画国画,但对水粉画情有独钟。他画风景、人物、动物、静物,但画得最多的是风景。他的水粉画
  以其扎实的功力和独特的画风,影响着画界。他的作品多次荣获全国美展优秀作品奖和水粉画大展金马奖。他一生勤奋敬业,除了担任设计 工 作 之外,其余时间几乎全部沉醉于绘画世界。
  此 画 集收集了琼琛的 126 幅画作 ,其 中1-16是各类花果,色彩绚丽,惹人喜爱;17-22是各类鱼、蟹,画面逼真;23-27是水牛和鸡群,其中“一呼百应”(1987)入选全国举办的第六届美术作品展,“老牛”(鞠躬尽瘁,1988)参加第七届全国美展,获优秀作品奖,“比试”(1992)激烈的斗鸡场面,跃然纸上;28-38是各类出海捕鱼的木头船舶,其中“闽南渔舟”气势尤感逼人;39-43是江南水乡和永定圆楼,其中“水乡小镇”、“百户圆楼内景”气势不凡,美不胜收;44-53是风景画,其中所画小雀、牧牛、河堤春晓,生动逼真;54-70是印尼风光,色彩炽热,人物古朴、粗犷,仿佛又将我们带回那熟悉的巴厘风光,一幅幅可说是经典传世之作,这些应该就是1994年他重返印尼写生绘画带回加工的不朽作品;71-82亦为风景画,画中的古树、云海,气势磅礴,吸人眼球,但其中“火山口”应为印尼东爪哇的Bromo火山,白烟散发,冉冉上升,云海弥漫,似可归到印尼风光类;83-126都是古老中国各地风景画,幅幅都是精品,可谓心血之作,我尤爱其中富于生活气息的“娶亲”、“深巷集市”、“泉州老屋”、“崇武城景”、“塞北小景”、“漳州小集市”、“晋江江畔”、“北国街景”等等,其他如“壑”、“黄土人家”和“蜿蜒磅礴”等,把祖国的山川和长城的雄伟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你百看不厌;但是,其中三幅长卷,即《古湘凤凰行》(苗寨风情,65×5000cm,1988)、《能不忆江南》(鲁迅水乡,65×1500cm,1988)和《万波洞庭之一楚乡雄风>,(65× 2300cm,1997),可谓鸿篇巨制水粉画大作;其中《古湘凤凰行》和《能不忆江南》开拓了以西画形式绘制长卷的先河,这两幅长卷完成后曾在湖南省展览馆大厅展出,由于作品气势磅礴,风格独特,被誉为与《清明上河图》和《长江万里图》齐名的长卷画之不朽代表作,让人目睹后感到震惊、折服。而规模更大更长的画卷《万波洞庭》又分为“楚乡雄风”、”湖畔情韵”、“渔光波影”和“古传名楼”四个部分,可惜他只完成了第一卷“楚乡雄风”便倒在勤奋耕耘的画室中,留下了他对大自然的无限眷恋,也留下了他为之呕心沥血的未竟事业。
  黄铁山(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水彩画艺术委员会主任、湖南省文联副主席、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在为此画集所作的序中,曾引用智利伟大诗人聂鲁达说过的话:“死亡为他有限的尘世生命落了幕,同时又揭起了另一个幕使他的光芒耀眼的一面永垂不朽。”十多年前,琼琛的尘世生命戛然落幕,使我们感到惊愕、悲痛,但也就在此时他人生的另一幕却又徐徐开启,随着此画集的出版,我亦相信欧阳琼琛艺术的黄金时代应该也会来得早些。
  今年是母校巴城中学创立70周年的纪念日,此刻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校训中的“乐观,进取”四个字,在耳际仿佛响起校歌中的两句:“愿我同学努力自强前程万里无量,祝我巴中声教远扬蔚为祖国荣光。”1953年琼琛离开母校投入祖国伟大怀抱后,不是很好地实践了这些教诲,在绘画艺术等领域取得卓越成就吗!
  欧阳琼琛将永为巴中学子所怀念,所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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