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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写作(下)

万隆:卜汝亮

  另外,丰富的生活阅历是写作者的资源。没有资源怎么写作?我常听文友说,我有很多东西可以写;但是我更常听文友说,我想写,可不知道写什么。下面提到的大师们的经验或讲过的话也许可以给我们很多提示。
  俄国作家屠格涅夫“是一个做好笔记再写小说的人。这肯定是一种毕生遵循的习惯。他的小说犹如一 个 仓 库 ,里 面 存 放的------正如他的文辞用语之来自生活------是取自生活的琐事、轶事和叙述状物的描绘。”(美国亨利·詹姆士文论选《小说的艺术》)
  “苏联作家巴乌斯托夫斯基对生活、对普通人内心深处的火花常常有他自己独特的发现,他的法宝在于用他‘自己的眼睛’来观察周围。独特的生活经历诚然可贵,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恐怕更多的是花开花谢、日出日落,问题在于人的触觉和视角如何。(陶然《自序两则》,《香港文学》366期,2015年6月)
  “......作家在写小说时应该调动起自己的全部感觉器官,你的味觉、你的视觉、你的听觉、你的触觉或者超出了上述感觉之外的其他神奇感觉。这样,你的小说也许就就会具有生命的气息。它不再是一堆没有生命力的文字,而是一个有气味、有声音、有温度、有形状、有感情的生命活体。”(莫言,《小说的气味》)
  总之,写作者需具备对丰富的外部世界和心灵世界的敏感性,进行仔细的观察和用心的记录。当然,其前提是写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类命运和社会现象无限的关切。
  再谈写作的另一个基本条件,语言的能力。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写作者自然必须掌握语言的基本功,学会熟练地、灵活巧妙地运用我们已经掌握好的语言这个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语言是写作者的器具。我发现,这方面正是我们好多写作者和准写作者的弱项。
  “他不耻下问,经常向国内外的专家请教”;“当时他一家人的生活和其他农民一样,生活相当贫困,经常过着捉襟见肘的日子”;“为了一家生机,无法为世间惊险的遭遇去计较和担心”;“她加快脚步,但是她被来者停下脚步”;“这一来使到顿时生气蓬勃起来了 ”。
  诸如此类文理不通,语言逻辑混乱的句子常在很多写作者的作品里出现,很值得我们认真反省。
  再看下面的段落,那就迥然不同了,读起来很流畅、让读者舒心。
  “初踏巴厘土地,处处神庙,袅袅楠香,连一棵大树也摆上神位,也供上供品。“举头三尺有神灵”不由你不信。校董林老板这样形容巴厘:这里常见的半裸妇女,就像美国的和平女神那么吸引世人;这里的海滩美景,就像仙界遗落人间的一幅美得无法形容的画卷;它,简直是冲浪潜水爱好者的天堂,人称巴厘为“神仙岛”,毫不夸张。”
  “端午节那天,我们二十七名同学骑着脚车浩浩荡荡奔向绿色的发兴山,投奔大自然的怀抱。路过大大小小的村庄,穿过一望无际的农田,我们来到了发兴村。凉风一阵阵吹来,椰树随风起舞,叶子沙沙作响,好像是代表发兴村的村民们用动听的歌声伴着优美的舞蹈来迎接我们这些远方的客人。”
  这只是好多印华文学作品中一两个例子而已,同样好的例子当然还多得不胜枚举。
  中国一位散文家,陈喜儒有过这样的经验谈,他说一篇散文写好了,还要反复阅读,检查是否还有文理不通的句子,是否还有念起来拗口的句子。若一篇文章连自己都觉得不顺畅,哪里可以让众读者去看。这是千真万确的提示。
  因为我们讨论的是文学作品的写作,所以除了上面所述关于句子的准确和通顺之外,我们还需要理会和追求更高层次的语言境界,那就是作品的艺术性。文学语言务必比一般平铺直叙的说理和叙事语言更具感性色彩,更具表现力,给读者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冲击力,留下深刻和难于磨灭的美感。
  “我们要有知足的心,才能有轻松的心情,愉快的生活。不要让我们贪婪的心,不要让追求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的心困扰自己。一切荣华富贵都是稍纵即逝,昙花一现。人世沧桑,岁月无情,让我们活得真实一点吧,珍惜眼前的时光,我们才能无怨无悔地走完这生这世。”这不能不说读起来顺畅的段落,内容也是正面健康的,可谓好。但这只是一般的说理文,从中我们感受不到感情的火花和特别的表现力。
  “抗战的胜利洗了国耻;多少英雄烈士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历史上当政者腐败无能;一个接一个不平等条约强加给国人;而今中华民族书写新的历史”这类语句,没有文句方面的瑕疵。但是这类文句诉说的是非常一般的众人皆知的内容,如果成为一首诗的主要内容,那读者就不会感受不到作者个人的特别的激情或感慨这类新颖的艺术表现。
  朱光潜说:“文学作品之成为文学作品,在能写出具体的境界,生动的人物和深刻的情致。它不但要能满足理智,尤其要感动心灵。”(朱光潜《谈文学》)
  让我们一起慢慢咀嚼和领会下面的佳句和片段,对我们体会何为文学语言当有裨益。
  《乱世佳人》小说中对主人翁思卡列特的一段描绘:“……可是富于女性的宽阔衣裙,梳向后面的秀发,束在颈下网丝包着的发髻以及双手俏丽交叉在膝上端庄坐姿,并不能隐藏真正的思卡列特本人。挂在脸庞上秀丽碧绿的眼睛闪烁着,暗含她顽固的充满生命力的气质,与她优雅的举止相反。他优雅的举止是她母亲温柔的教养与保姆赐予的严格纪律的成果;但是那双眼睛是自己的眼睛。”
  台湾诗人向明有一首诗,《妻的手》:“一直忙碌如琴弦的/妻的一双手/偶一握住/粗涩的,竟是一把/欲断的枯枝/是什么时候/那些凝若寒玉的柔嫩/被攫走了的呢?/是什么人/会那么贪婪地/吮吸那些红润的血肉/我看看/健壮的我自己/还有与我一样高的孩子们/这一群/她的心爱的/罪魁祸首”。
  印度大诗人,泰戈尔有这样的六行诗句:“我的上帝/你让自己隐藏在/你的伟大的形象里/沙粒和露珠/却要比你/显得更为骄横”。
  这都是文学语言的典范。这就是前面所述,掌握好语言的基本功,再运用语言文字的技巧,“用平常的语言文字产生不平常的效果”。
  跟爱好文学,爱好写作的朋友们交流,不当之处,请见谅。(在印华文学社关于写作的座谈会上的讲话,稍加整理和补充,2017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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