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环球快报 2020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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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封城日记

  (一)
  2020年3月22日早晨起床,照例来到露台上伸懒腰。眼睛望着前方,双手举过头顶,腰杆正要往后仰去,忽然停住了,就那样像投降一样举着手。在这样一个似乎与平日没有两样的清晨,我看到或者说是神经末梢感到的异样。今天是星期六,每当这个时候,湖边球道上是一组接一组打球的人,可是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右边帕四的球道上没人,对面帕三的球道上也没人。整个球场空旷而宁静,只有 鸟 儿 的 啁 啾 此 起 彼伏。
  在“姆板(小区)”门口,胖胖的保安不是用“萨瓦滴卡(早上好)”打招呼,而是说“哔了卡(关闭了)”,这一声“哔了”提醒我,曼谷城(其实是半封)开始了。我停住脚步,心里似乎受到某种小小的震憾,就像参加什么大会,主席台、观众席人员都坐好,人们都屏住呼吸,等着大会开始,而此时门口保安哐的一声把大门关上,全场的人都陷入那种既庄严又期待的时刻。
  会堂大门关闭后的会议程序大同小异,因为新冠病毒而封城后会发生什么则令人忧虑。
  新冠病毒在整个中国肆虐期间,泰国或者说曼谷显得特别的淡定。隔三差五有那么一例两例确诊的病人出现,这与当时中国动辄一千两千病人增加比起来,都可以完全忽略不计。于是舞照跳、马照跑,CENTRAL,MAGA 等 SHOPINGMALL里,人如潮,花如海。有一次在世贸中心,我在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下,数从我前面走过的人有多少是戴口罩的,结果只有区区十之二三矣!昆泰们的乐观甚至勇敢精神,对这个已余毒中国,贻害世界的名为“新冠”的魔王的蔑视鼓舞了我。在给国内朋友回复关切时,我说大概这种病毒害怕高温,泰国每天高强度的紫外 线 是 天 然 的“ 杀 魔剂”。
  其实我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坊间传说,武汉疫情爆发前后,有一百多万中国游客来泰国,其中从包括武汉来的湖北籍游客有近十万。武汉封城以后,还有十多万游客滞留在泰国,其中又有一万多“九头鸟(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没有回去。我想这种传说都能到我耳朵,肯定也能传到泰国防疫官员耳朵里,结果我们居留的这个友爱善良的国家依然国门大开,城门大敞。直到前几天几处聚集性传染爆发,才把大家吓一大跳,大概也把巴育先生也吓了个一激灵。
  曼谷终于警觉起来,从中国封城取得良好防疫效果,意大利大意不隔离的对比看,封城封国虽是迫不得已,却是对付疫情最有效的办法。今天新增确诊病例高达 188人,是曼谷自有疫情以来新增病例最多的一天,好像从反面证明政府封城措施的必要和及时。
  (二)
  2020年3月23日五点四十五醒来,拉开窗帘,见东方天空一抹嫣红,有几缕浅灰色云团横亘在湖面上。凭在曼谷生活多年的经验,在这个季节这种天气是打高尔夫球的好天气,十二点前会多云,阳光不会太烈,草地上也有风。想到曼谷周边的球场大多已关闭,去了趟洗手间,掩上窗帘又躺回到床上,在空调轻柔的丝丝声伴奏中补起回头觉。
  再次醒来,已是七点三十八分,满屋明亮的阳光。昨晚忘了吃二胛双胍,不放心,空腹测血糖 ,124,正 常 的 是100-110,超的不多,还算不错。自从泰那卡琳医院那个胖胖的博士“摩”给我调了药后,多年控制不好的血糖基本正常了。
  坚信控血糖要“管好嘴迈开腿”,早饭后,照例在球场里走路。球场封闭了,没人打球了,我就可以随意在球场里锻炼。空荡荡的球道边,绿树成荫。一黄一黑两只狗懒懒地趴在草地上。以前它们见到我,会象征性地吠几声,今天它们只是趴着,黄狗很好笑地把两个耳朵竖起,在头顶上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眼神显得空洞而迷茫。我心想难道它们也知道曼谷半封城,球场已关闭,因而变得严肃而深深。
  俱乐部静静地沐浴在阳光里,已没有了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劲。有一两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在擦洗楼梯、桌椅。她们都戴着口罩,还裹着遮阳的脸罩,看上去给人严肃异样的感觉,好像提醒人们现在是不同寻常的日子。与俱乐部一路之间,有一个专门为球僮和工作人员开设的食肆和小卖部。明知道现在已不可能开业,我还是忍不住伸着脖子往里张望,偌大的屋子里,果然空空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身后有人用泰语说“关了,关了!”,我回头见路边一棵不大的凤凰树下,席地而坐有四五位年轻的女人,其中一个穿着明黄色泰式纱笼的女子正是刚才说关了的那一个,她没戴口罩,一脸轻松自然的神情。看上去像是球僮,因为没人来打球,约了三五个伙伴坐在树下闲聊。有两个男的骑着三轮车路过,在打趣她们,凭我初通一点泰语,听得出他们开着天下所有年轻男女都会的带点挑逗的玩笑。
  我在轻松的笑声中走过她们身边,拐上另一条球道边的小路。听到他们的笑语,看到她们花儿一样自然的笑脸,我的心反而莫名沉重起来。球僮的工作是替打球人开电瓶车、推背球包,陪着球员四五个小时,主要收入靠的是球员给的三五百铢小费。如今巴育总理金口一 开,封城二十天,球场紧搓着就关闭了,这些球僮二十天就没有收入了,她们吃什么用什么呢?唆,要是我有某些侨领那有家有万贯多好呀,这个时候我就可以见到球僮给一张五百的纸币,还有那些球场关半仍然坚持工作的清洁工、保安,统统发一张。都这把年纪还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我自嘲地笑笑,盼望泰国政府应有对新冠肺炎病人及低收入、无收入人员和家庭救济措施。
  今天全泰国新增病人 122 人,数字令人揪心。报导说全国出现返乡潮,也就是从曼谷、清迈这样有疫情的地方有大量的人“逃离”,从中国的经验看,这些逃离潮若控制的不好,会成为移动的感染源。国内朋友在微信上问,说泰国政府将中国捐赠的一千万只口罩转送给的美国,我非常果断且肯定地说不会的。刚回复完,看到“湄南河文友”群中杨玲老师分享的一条资讯,立即转发给国内这位有疑问的朋友。杨玲老师发的资讯录以备考:“3月23日,在泰国政府大楼召开新型冠状肺炎疫情会议,会上,泰国国务院事务部长贴旺·立巴攀洛说到,收到中国向泰国政府捐赠的物资:1.防护口罩10万个;2.N95口罩2万个;3.防护服:2万套;4.病毒检测仪:2万套。非常感谢中国政府的捐赠。”
  (三)
  2020年3月24 日太阳照样升起,庄重而认真。它不管人世有什么变故,也不管人的喜怒哀乐,到点了它就从东方地平线上探出通红的脸庞,热情地打量着我们这个蓝色的星球,看着它在虚无缥缈的天宇间载浮载沉。
  曼谷又迎来了新的一天,与之相反的另一边,比如说义大利此时正沉入黑暗。谁也想不到义大利的新冠病毒疫情会这么严重,确诊人数超过六万人,死亡6077人,一天新增病人4789例,死亡601例。有报导说一家医院一百七十多名重症病人全部死亡,义大利新冠病毒病人病死率达到9.5%。用这个比率去乘以确诊病例,这将会是一组多么吓人的数字。义大利人性格有些与泰国朋友相似,大大咧咧,快乐随和。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去义大利,去了罗马、佛罗伦斯和威尼斯等地,到处都给我留下古典、诗意和文化的印象。我们去参观威尼斯一个吹制玻璃制品的古老工厂,刚进门,一脸胳腮胡子的师傅停下手中的活计,用中文大声招呼道:“嘿,哥们,来了!”虽说他们接待游客多了也是油了,听到人家特意用中文欢迎你,我还是觉得心里热乎乎的。这个场景也与圣马可广场、叹息桥成为我那次访问义大利美好的记忆片断,如今,那个不知名的师傅您还好吧?!
  朋友一家带着保姆一起从拉查达披塞公寓转移到我家来了,吃的用的大箱小箱装了满满的一汽车后备箱,像搬家一样。他们那个莲花一样由六七栋三十多层高楼组成的社区里,据说在某一栋里发现了一例。早些天我就劝他们转移到地广人稀的我家这边来,他没太在意,如今他也不敢大意了。
  曼谷乃至整个泰国过去一两个月总体看还是大意了,零零星星听到有病例出现,朋友们大都不以为然。有一个朋友大楼的底层开了个夜总会,2月底就发现一例,看我那朋友没事一样,每天端坐在大靠背椅上,迎来送往。还有一个泰国朋友正在学开车,昨天见到她,问怎么没去轧马路,她说驾校有一个老师感染了,学校关闭,我建议她去医院做个检测,她说要花八千铢呢,言下之意太贵了。这些情况要是发生在中国,戴红袖?的居委会干部分分钟杀上门来,立即封锁,居家隔离,还会让你四处晃悠!
  今天公布的新增确诊病例依然达到三位数,另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情况出现,有三例死亡病例出现,两位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一位只有四十五岁,都是男性。我想过去这么长时间里泰国政府、民间对防疫并没有完全绷紧神经,与病死一直只有一人有关系。一下子增加三例死亡的病人,可能 会 让 决 策 层 有 所 警觉。果然,下午三点左右,微信群、网路新闻沸腾了,巴育总理宣布成立国家紧急状态管理委员会,同时宣布自26日零时期实行霄禁。
  这下曼谷算是真的要开始封城了。方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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