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国际日报 2020年01月22日 第2020-01-22期 >> 第A5版:印华论坛/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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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菽园

  12月27日下午,老杨打电话给我,正好我与彭姐通话约半小时,害他想到三次电话没人接,莫非老郭走了?他不死心,虽然两眼看不清,耳朵嗡嗡响,走路两脚拖地,但他逼着男护士无论怎样“艰难困苦”,定要把主人拖到我家,之后他才安心。
  一到我家,老杨劈头就叫“老郭,你还好吗?我想死你了,你安好,我心安!”老杨是个魁梧男子汉,在侨界赫赫有名,腰缠万贯,慈善事业少不了他。“联通书店”是他开的,虽是没什么赢利,为让读者开阔眼界,增添知识,特别是现今的世界,他在所不惜。今天见到老郭垂头丧气,有气没力地说:“老郭,我们现在是‘废人’了,不知还有多久,我们就消失了。老郭,我们最好一起消失,不留你一个或我一个!”说完,他就叫男护士替我们拍照,留个念想。不久,他要回去了,我对躺在床上不吭声的老郭和老杨说:“这是人生老化的必然过程呀!只要我们无愧于我们的事业,我们定会坦然地走下去!”
  由魁梧的老杨联想到高个子的吴遵义(1935年生,此年正好是中共党中央在贵州遵义举行遵义会议,他因而得名),他是我的同学,同是苏哈多铁蹄下的牺牲者。为了生计,他当上《天声日报》的总编。我们都笑他,你怎么在“党棍”旗帜下谋事?他说,“无所谓吧,行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我不做帮凶。”他与我一样喜看书,他看了很多书,我可看的少之又少。新中国成立后,红色经典影响我们,陶冶了我们的思想精神,这样我和老吴志同道合了。但他没有一种气质是我老伴身上有的,结果我是跟老郭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直到如今。他的妻子,也是文教界的一员,比夫婿灵活,生活很简朴,对人很关照体贴。我是先认识老吴后认识燕燕的,老吴的工作是从晚上做到早上,与我们相反,其妻燕燕一点怨言都没有。他晚上2、3点才回家,自带钥匙。但燕燕常常会知道夫婿回家,就起身迎接,清晨5点才睡觉,直到上午 9 点。他知道妻子每天等他回来,就买“宵夜”与燕燕共享。年前的一个晚上,他买了红豆汤与妻子吃,谁知第二天上午老吴早早已到死神那儿报到了,那红豆汤成了绝响。老吴思想品德很优秀,待人接物很得体,只是常常不吭声,使人捉摸不定到底他是何许人物。
  在一次(2013 年)他俩的小巢后屋遭祝融光顾,情况危急,我又不容辞跑去帮忙。燕燕看到我来,赶紧将一个大的黑色 皮 包 叫 我 快 快 带 回家。这东西好沉呀,差点我接不住,燕燕不顾一切对我说:“快,快跑回你家。”我赶紧将它紧紧抱在怀里,穿过人群以短跑比赛者最惊人的速度跑回我家,放在不起眼的地方,才舒了一口气。燕燕的老伴没吭声,看着我从他家消失。过了三天,老吴遇到我,似笑非笑的谢了我。老吴这个人,遇事很沉着,做事很得体。那天他后屋遭祝融光顾,幸没遭池鱼之殃。第二天,附近有个卖面食的印尼人,推车出来卖时,他就向大家宣布“今天的面食我全包了,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我们村里的人,要吃面尽管吃,我要犒劳大家。我们村除了有几间房屋遭祝融吞噬,但人命没遭殃,谢谢大家,大家一起来吃面吧,这是大家团结一致的结果。”燕燕对我说:“你知道吗,老吴包了一车一村人的面食,可花去我们二星期的伙食费!”老吴却说,“不要紧,我们在某方面尽量节约吧,我们要做好睦邻工作。”其实他俩夫妇是很节约的,老吴上报社走路,半夜回来也是,只是身体不适时才坐‘北渣’,燕燕也与丈夫同步,为了节约电流,家里不随意亮电灯,买菜尽量节约,日常用品是用最便宜的。但老吴的早点“面包、鸡蛋、牛奶”少不了。燕燕看到老吴日夜辛劳,怕营养不足,家人的早餐就不这样了。
  燕燕很会攒钱,从那次她家后屋发生火灾,燕燕把黑色皮包要我带回家,而后才公开跟我说:“黑皮包里的东西是我全部家当,二条黄色的东西和许许多多碎块也是黄色的东西,加上一堆‘公文’,这些东西不知花了我多少血汗换来的。”后来燕燕对我说:“老庄,那次你替我带回家的东西,是值钱不菲。我想若你在路上遇到匪徒,他要抢那包包而你不给,你被匪徒捅了一 刀,结果你死于非命,我不知要怎样面对你家人。现在,你实话实说,若真的发生那事,你怎么面对?”我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我觉得光荣。”燕燕听了默然不语。......直到今天,我心里还很难过的是燕燕“追随”老吴走了我竟不知道!我搬到现居的Empang bahagia,她有来过一次。但她忘记把我家电话号码写在她电话簿上,她儿子阿安不知我这阿姨的电话。他妈得急病,没法告诉阿姨,待到妈病入膏肓返魂无术时,阿姨更不知道了,鸣呼哀哉!
  从高瘦的老吴,联想到温金兄,因他俩有共同之处:看人要斜视!老吴文质彬彬,温金兄粗犷,手脚毛茸茸的,乍看起来令人生畏。初识时,我不敢与他交谈,日子久了,才渐渐的知道他 的 为 人 心 地 善 良 之极,他会用他的幽默赶走我们的忧郁;用他的大度对待我们的小气,用他的诚挚取得我们的信任;用他的援手将我们从困境边缘拉出来。
  50年代初,他曾参加过教师行列,参加过学运,走在时代的前列。60年代弃教从商。60年代初,我生了个女儿,她爱人生了男儿,时值婴儿奶粉奇缺,他千方百计搞到奶粉也没忘给我女儿一份。60 年代初,我与朋友合租小屋,家中短缺什么,往往都是他填补。后来同住的朋友的亲戚不断从中爪来投住,渐渐地喧宾夺主起来,我和老郭越来越觉得无容身之地,就搬出来。同住的朋友贴我一点钱,突然毛茸茸的手 也 将 同 数 的 钱 塞 给我,使我惊愕之余,如梦初醒,含着泪水,不知该对老王说些什么。
  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3X8米的小屋,可惜还没住上,学校被封了,我们夫妻俩同时失业,只得将小屋转让,寄住在婆家的阁楼上。老郭做这不能,做那不行,苦不堪言。最后还是老王提议搞了小工业。他拿出一笔钱给老郭做本钱,腾出他的小印刷厂的一个房间作为作坊,而他的妻子婉生姐(现年92岁)亲自驾车帮老郭把成品送到各处寄卖。老王并不是富豪,他有多少财富我们心知肚明,然而他是一个慷慨仗义的人,是雪中送炭的挚友,他把自己是否会陷入经济拮据置之度外。正因为如此,有的朋友趁机“吃”他,弄得他招架不住。
  80年代的某一天,他骑摩托车时,在转弯处被汽车撞了,连人带车被甩去好远,当场昏迷不醒,送到医院躺了几天还是不醒,妻儿朋友千呼万唤,痛哭流涕,他都不知道,最终就这样撒手离去。我和许多朋友简直悲痛欲绝。
  人生在世,所接触的人何止百千,但能留下深刻 印 象 的 就 少 之 又 少了。真正永生难忘的,更是寥寥无几,像朋友老王在我们困难时无私地施于援手的人,成为我们永生难忘的人。老王,我们永远怀念你!你对我们的恩泽永远铭记在我们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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