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国际日报 2022年01月11日 第2022-01-11期 >> 第A5版:印华论坛/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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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 念 回 国 55 周 年

香港(印尼归侨):吴文根
  作者2019年春节全家福。左边是儿子媳妇一家,右边是女儿女婿。

  每当坐车行经九龙观塘绕道,远眺九龙湾畔的邮轮码头,我就会禁不住想起1967年乘坐意大利邮轮回国的情景。适逢今年1月6日离开雅加达丹绒碧绿港启程回国55周年,慨叹五十五年光阴的穿梭让我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七秩老翁之际,亦不禁回首当年。想悠悠五十五年人生路上的一幕幕往事和经历过的甜酸苦辣,其中由回国前夕以至踏上回国之路投入祖国怀抱的过程和情景,永世难忘!
  1966年3月,苏哈托军人政府下令封闭全印尼华校后,华侨学子们随即掀起了一股回国浪潮。在父亲的支持下,我和二姐也递交了回国申请。记得1966年年底,负责办证的张君豪老师骑着宝马牌的大型摩托车送来了我们的回国通行证时,想到就将回到魂萦梦牵的祖国,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实在难以言喻。
  1967年1月4日,是我们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万隆、启程赴雅加达的日子。
  吃过早饭后,我和二姐以及送行的父母和妹妹就等待雇来的小车接我们下椰城。由于大件行李已预先由大货车迳径直运走,我们随身只携带小件行李。不久,小车到了。我赶紧跑到家里各处绕行,以向这个自出生以来十七年里未曾离开过的家园道别。要和大我一岁的强哥道别时,发现他独自在工场外晾晒衣服的小院子里,神情落寞。我走上前去,紧紧的和他拥抱。想起十多年来一起生活、一起游玩、一起放风筝的深厚兄弟情谊,想起读小学时一起上学放学,以及帮我做劳作的一幕幕往事,而今一别,也不知有无机会再相见。想到这里,我们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良久,才在一声珍重后挥别而去……
  一九六七年一月六日,是我们登船回国的日子。
  这一天,雅加达潮湿而闷热依然。时近傍晚,我和二姐在父母陪同下来到丹绒碧绿港的邮轮码头。即将载着我们离去的近万吨位排水量、来往雅加达-新加坡-香港的意大利邮轮“维多利亚”号已经停靠在码头上。办完一切手续后,我们54位来自各地的华侨学生逐一登船。
  安顿好行李房间后,不约而同地跑到甲板上。不知什么时候,甲板上一位叫刘晋垣来自雅加达的同学带头唱起爱国革命歌曲,满腔爱国热情的同学们随即和应,唱了一首又一首,邮轮下码头上的印尼军警们无奈的对着我们干瞪眼。邮轮启航在即,船员们已在甲板的栏杆上绑起一条条五色彩带,把另一端抛向码头,以便让码头上送行的亲人们执着。“呜……呜呜……”低沉长呜的汽笛声划破天空,响彻丹绒碧绿港。邮轮启航了,而之前还兴致勃勃唱着革命歌曲的同学们也随即静了下来。
  夕阳下,邮轮徐徐离开码头,由甲板上垂吊着连接码头上送行的亲人们手中的五色彩带也一一断开。望着码头上qin人们越来越小的身影,想起从此以后将远隔一方,相见无期,同学们一个个都哭成泪人。再见了,亲爱的父母、亲人们,再见了,美丽的印度尼西亚!
  一月八日清晨,在晨曦的薄雾中,邮轮停靠在新加坡港口。
  同学们纷纷登上甲板,带着对新加坡的极大好奇心,注视着在忙碌工作的码头工人。同样的华人面孔,讲着渗杂几句英语和马来语的闽南话,似乎才意识到这里就是华人掌权的新加坡-一个东南亚一隅的蕞尔小国。
  傍晚时分,邮轮离开了新加坡,继续航行在驶向北方的大海中。
  或许当时淳朴的华侨学生们都不懂得享用邮轮上的游泳池、电影院之类娱乐消闲设施,我们在邮轮的日子显得有点枯燥,好在大家经过几天的相处,共同的目标和爱国思想让彼此更容易熟络起来。在相互的交流闲谈中,大家增进了彼此的了解,很快建立起互助友爱的友谊,以至时隔十几二十年后都能保持联系和相互关怀。邮轮上有一个很大的西餐厅,第一次吃香浓的罗宋汤,第一次吃芝士味浓烈的意大利面……时至今日,那种特别的味道仍然让我回味无穷。
  一月正值北方的寒冬。南中国海上风浪很大,邮轮一直在激烈的颠簸中行驶。在船舱内走动非得要抓紧两边的扶手不可;坐在甲板上的铁椅子上,随着船身的前后摇动,时而看着海水就像扑面而来,时而犹如即将向后仰翻似的前后抛起。我们五十四位回国同学,除了组长黄模兴和副组长的我之外,其余都因严重晕船而不能起床。我们俩奔走穿梭于各船舱之间,为晕船的同学们送食物和药物。期间更有一位同学发烧,需要请一位日籍医生前往看病。那位日籍医生很好,细心的为同学看病。虽然语言不通,却可以写汉字沟通。
  一月十二日清晨,从睡梦中醒来后,发现邮轮已经熄火停泊在港湾(来港后才知道那就是维多利亚港),抵达香港了!透过船舱的圆圆形玻璃窗口,依稀看到在矇矓晨曦中高楼林立的岸边景色。走出房门,阵阵袭人的寒意让我们领略人生中第一个寒冻的威力。
  似乎过了很久,我们才接到通知带着行李到邮轮大堂集合。香港移民局人员和缠着臂章的中国旅行社工作人员陆续登上邮轮,为我们办理过境手续和搬运行李事宜。中国旅行社的工作人员还特别提醒我们外面天气寒冷,要我们多穿衣服,注意保暖。办完手续后,我们分批离开邮轮,乘坐接驳渡轮到尖沙嘴码头登岸。
  码头上,沿着通往火车总站的道路上有不少挥舞着五星红旗的人群向我们欢呼,欢迎我们回到祖国。看样子,他们似乎是来迎接我们的,至于实情如何,我至今也不是很明白,或许是当时受到文化大革命感召的香港左派为欢迎我们这些回国的海外学生过境回国而组织起来的吧!另一边厢,穿着黑色警服的香港警察则沿着我们通往火车总站的道路排成一列,把我们和人群分隔开。
  火车在颠沛的晃荡中抵达了深圳边检口岸。一下火车,看着五星红旗在简陋的平房式边境检查站屋顶上飘扬,我和不少同学情不自禁地流下激动的泪水!日夜向往的祖国啊,我们终于回到了您的怀抱!
  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将在社会主义祖国的土地上开始我们人生的新篇章和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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