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国际日报 2021年10月07日 第2021-10-07期 >> 第B4版:东盟文艺
按日期查阅

我和蜗牛近距离的邪恶

王秀桃

  傍晚接近入夜时分,下过雨的地上还积存着雨的痕迹。四周静悄悄,不像平日人来人往的热闹。我正在厨房内,为结束一天的餐忙碌。热锅里正煎着几条小黑鲳,饭锅里米饭在焖着。鱼煎好后,我只炒碟番薯叶就可吃晚餐了。这时厨房里飘来邻家的咖喱香,那是一股斋戒月间经常闻到的味道;还有炸鸡煎鱼那锅里噼噼啪啪的声响,总不经意的传进耳里。这段时间我常在家里闻到这令人胃口大开的香味,那马来邻居烹煮的咖喱,但我总闻不到他们在咖喱配料里头加了些什么香料,只能在偷偷飘来的气味中,想象一锅红油底下隐藏着鱼肉、羊角豆、番茄、圆茄子的椰奶中的幸福。
  我突然想起大姐家的饭香。我家大姐最拿手煮辣食,马来咖喱、印度咖喱,十足友族的味道。我喜欢她煮的辣红鸡(ayam masak merah),我可是照足她的方法烹制,可却怎么都煮不出她的味道。或许时间真的是一道道美食中的推手吧,我想。如果我平日勤些练习,假以时日应该也能煮出好吃的。
  我家人口简单,吃一餐也简单,有时两道一肉一菜,偶尔三个小菜,而我们也重复着平日熟悉的菜单。今晚邻居的餐桌上,应该加多几道菜肴吧。
  晚上七点多,我俩吃着晚餐时,屋外偶尔传来小小的鞭炮声,我知道,开斋节庆典从此刻拉开序幕。开斋的时刻,街道上是宁静的,偶尔几辆车子驶过,都是归家的路人。屋外的两盏路灯,照着路头与路尾,孤独地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它们或许没想到,庆祝佳节期间,它们会落得如此落寞孤寂吧。平时,屋前总有一群邻居小孩骑自行车、踢足球、玩藤球、打羽毛球等欢愉的嬉闹声,斋戒月的傍晚,他们都不见了,这里静得像一座死城。
  饭后,屋外的鞭炮声越发增加。我们开着电视,画面是最高元首发表简洁的开斋节御词与首相慕尤丁的特别致辞。我平时收看的电视剧《这就是生活》换成成龙的《警察故事》,一齣看了好几十回的老戏,所有情节我都可以倒背如流。近来电视播放的尽是重播又重播的电视剧,感觉空气都凝聚在九零、零零年代。我关上电视,到屋外透透气。
  天空无月,今天是四月初一,初一晚上没月亮。今晚天上也没有星星,星星跟乌云玩捉迷藏去了。我拿着手机,开了手电筒,开始我的杀手之旅。
  夜越低垂,鞭炮声却越响,空中开出更多火花。这边厢“哔呜---嘭---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冲天炮冲上云霄发出的声响,那边厢震耳欲聋的“乓”一声,那应该是足球炮的威力。整个晚上,屋外都被鞭炮声占据,那是迎接开斋节的呼声,是我国各民族迎接节庆独有的现象,就像华人庆祝农历新年,印裔同胞庆祝屠妖节一样,它似象征洗去一切不好的过去,迎 接 崭 新 的 美 好 未 来吧。人总是抱着这种希望,虽然它有时会落空,但有希望就有动力,有动力就会努力去实现想要的日子。
  我蹲在院子里的小园地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小剪刀,认真地检查园里的小径和植物。头顶上的烟花鞭炮不停闪烁,为漆黑的夜空添上一抹抹的色彩。此时吸引我的目光的,不是这绚丽的亮光,是园里一只只可恶的无脊椎动物。这个时候,躲在土里石缝里花盆下的恶魔,摸黑的胆大妄为,肆意的蹂躏我园里的花儿菜儿,尤其刚刚发芽的小苗儿。天空中火树银花,照亮节日的喜庆,我却背着灿烂的光芒,把缓缓爬行在小径上、花朵上、菜叶上的恶魔一剪成二,甚至给它们碎尸几段。我还拨开蕃薯藤,翻转韭菜叶,逐一找寻它们的踪迹,让它们无一生还。佛陀告诫弟子不杀生,我一位虔诚的朋友连看见蚂蚁都绕道而行,他菜园里的蜗牛蛞蝓都是捉起来拿到别处放生。我则与佛陀的教诲背道而驰。偶尔,我会想起,或许有那么一天,我得为自己的恶行偿命。我会让被我碎尸的蜗牛蛞蝓爬满身体,被它们侵蚀吞噬躯体,被它们吸干身上的血而死去,但,眼前的一切,让我甘愿为保护用劳力换来的绿意而不顾恶果。或许当我老了,我会忏悔这一切,其实,每每动剪,我会给这些可怜的被害念佛号,希望它们登上极乐,不再受苦。或许,我在为自己的恶行寻找弥补的借口。
  “喂,进来咯,半夜咯!”我还认真的在园里一圈又一圈的寻找蜗牛与蛞蝓的踪迹。头顶上鞭炮声依旧不断。开斋节的脚步终于降临,我收拾起剪刀,关上手电筒,带着腰酸背痛回到屋里,结束今天。

国际日报版权所有,未经书面授权禁止使用
Copyright© 1997-2020 by .all rights reserved